夏日的太阳依旧火辣，即使是隔着一层房顶，易怜秋都能够感受到那扑面而来、包裹全身的热议。
想了想，易怜秋看着小孩儿道：“现在天儿还热，你先休息会儿，等太阳落山之后再走吧。不然，我怕你又要中暑了。”
小孩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腿，默默地点了点头。
均子正巧收拾完厨房，出来便听见易怜秋说话，见小孩儿反应，心里难过。于是小声地对易怜秋道：“东家，这小孩儿太可怜了。要不然我们就留他在医馆吧？”
在均子心中，易怜秋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当初也不会看自己可怜把自己留下来当伙计了。
然而易怜秋的反应怕是要让均子失望了，只见听见均子的话的易怜秋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
转过头盯着均子，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道：“留？你以为这是小猫小狗呢？路上捡来了就随便留下了？像这样的孩子天底下千千万万，要是遇见了都留下，我们这医馆还用开吗？”
恰好此时门口进来两人，易怜秋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前去接待，留下均子愣在原地默默思索。
原地的均子沉默良久，看着易怜秋笑容满面地为病人诊治开药，又看了看缩在角落的小孩儿。
想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心底满满的都不是滋味儿，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易怜秋将病人送出门口，转回医馆内发现均子还倔强地站在原地，皱了皱眉，道：“均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是为什么把你留下来了？要不是看在你母亲的份儿上，加上我这医馆刚刚开业需要人手，你以为你能留下来？”
“东家！均子一直记得的！可是……这小孩儿，真的太可怜了。如今我的母亲已经好了，要不我的那份工钱就给这小孩儿，我什么也不要，就留在东家身边照顾！”均子眼里充满了希冀的光，定定地看着易怜秋。
看着油盐不进的均子，易怜秋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在隐隐作痛，这可是个大活人，还正在长身体。
要是自己真的收留了，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还忍心亏待对方？但是那样一来，可又是一大笔开销了……
小孩儿似乎注意到了两人的争锋，下了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垂着头道：“谢谢两位哥哥，我……我自己生活也可以的，两位哥哥千万不要为了我吵架，我这就走。”
哎，这小破孩儿怎么就这么懂事儿呢？
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跑的小孩儿，易怜秋满脸都是郁闷，道：“行了！你先等等，说说你能干什么，要是没什么用我可不会留你吃闲饭！”
小孩儿一听，立刻抬起了头，两眼放光地盯着易怜秋，均子也是紧紧地盯着易怜秋。
“东家！我就知道您心善，一定会留下这个小孩儿的！”均子毫不掩饰对易怜秋的崇拜。
易怜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自己这样就叫做心善了？
“行了行了，先别忙着拍马屁。都说了，你要是没有什么用处，我可不会留着你。”
听见易怜秋的话，小孩儿脸上的欢喜收敛了些，试探道：“我……我一点儿功夫算吗？”
易怜秋眼睛亮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孩儿看着这么瘦小，竟然还会功夫！
“行，那你就给我们比划比划两招看看，可别是些哄人的杂耍动作啊！”
小孩儿半天没动，眉头紧皱，似乎是有些不情愿。
易怜秋挑了挑眉，自己不会真的说中了吧？这小孩儿还真就只会点儿表面“功夫”？
“你，你赶紧比划比划，等会儿东家等不及你可就不能留下来了！”均子看着易怜秋脸上表情，紧张地推了推小孩儿，比他本人还要着急的样子。
小孩儿却还是八风不动，笔直地站在原地，眼底迅速地闪过一丝暗光，在场的均子和易怜秋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不行的。师傅一直告诉我们，我们的功夫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用来杀人的。”
这什么师傅？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被培养成杀手一般的人物？
“你师傅是？”易怜秋小心翼翼地问到，不会是哪个大杀手吧？要是碰上了这还得了？
小孩儿似乎有些茫然，摇了摇头，道：“师傅，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才到处流浪。”
我就说，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说不定是那个杀手师傅惹到了什么不好惹的人，就是可怜了这一群孩子，小小年纪就被教成这样……
“算了，你就先留下来吧。先跟着均子学识字抓药，等到以后我再看看能不能教你点儿什么东西。”
均子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儿，把小孩儿摁着跪下道：“小孩儿，还不赶紧谢谢东家！你可要记住东家的心善。”
小孩儿似乎有些不懂人情世故，呆呆地跟着均子说：“谢谢东家。”
脸上倒是有些害羞地笑着，易怜秋心道这又是个老实的孩子。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担心会对自己起什么不好的心思。
“起来吧！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小孩儿小孩儿的地叫你。”
小孩儿听话地从地上起来了，看着易怜秋道：“我不知道，我们没有名字。师傅一直按照年纪排行叫我们，我排行第五，所以师傅一直叫我五儿。”
神色轻描淡写，听着的两人心内却是感慨，这么大个孩子连个大名儿都没有。
“那行，我们今后也叫你五儿罢。均子，你先带五儿去收拾收拾，洗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易怜秋指了指沈纨留下的钱袋，“要是银钱不够，就从那里拿就是了。”
均子连连点头，满脸都是高兴，兴冲冲地拉着五儿往医馆后的小院儿走去。
看着两人可以算得上轻快的步伐，易怜秋的心中却没有那么轻松，眼神定定地看着某一处。
五儿这样年纪的少年，要是放在寻常人家，最多也不过是到了刚刚开始议亲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