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复的话惹得满堂之人哄笑了起来,唯独陆引鹤不敢置信的看着黎复,怎么还带中途挖墙脚的?!
黎复说得是实话,却也是笑话,他恨恨的看了陆引鹤一眼,警告道:“你小子,若是真能将晚棠侄女求娶回去,就该捧在手心好好供着!
好让你知晓,谢家侄女不仅仅只是你谢伯父的掌上明珠,就连我黎家也同样视若珍宝,你若是不懂珍惜,那自有得是会珍惜之人!”
黎复这番话,不单是在告诫陆引鹤,也是说给谢绍骞等人听的,尽管放心将人嫁给这小子,咱们娘家也多得是能为谢晚棠撑腰之人。
陆引鹤立马醒悟过来,黎复这是在帮着他呢,他当即放下茶碗,站起来朝着黎复以及谢绍骞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明白,若是能求娶到三小姐,自当不辞青山,相随与共,尔尔辞晚,朝朝辞暮,盟誓之言,皎如日月,苟或背此,神明非欺!”
陆引鹤这话说得让黎复连连点头,看向上首的谢绍骞:“这小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他日后有违此话,我定叫我家三个儿子亲自登他陆家的门,让他怎么把人风光娶走的,就让他怎么把人跪着送回来!”
这也算是黎复这个保媒之人对谢绍骞的承诺了,谢绍骞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最后看向了谢晚棠问道:
“晚棠,你可愿应?”
其实谢绍骞觉得不用问都能知道自家女儿的回答了,不过黎复在这里,该有的形式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谢晚棠一侧目,就正好对上陆引鹤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神。
他自上门求娶到现在,没有哪一刻比这个时候,更令他紧张的了。
谢晚棠沉吟了一会,开声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陆大人。”
陆引鹤满脸认真的看着她:“三小姐请说,陆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陆大人有朝一日醒来发现,如今的这一切不过是庄周一梦,你我还同先前一般,你当如何?”
若是有一天你醒过来发现重来一世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你还是朝中高高在上的二品大官,她还是被困卢家的后宅妇人,你会怎么做?
“若真是如此,那陆某怕是要一回实实在在的小人了,月亮岂能被蒙尘!当永悬于我家宅之上!”
如果你还为卢家妇,那他必做一回奸佞邪臣,把卢家彻底撕碎,将蒙尘的月亮扫尽铅尘!永远悬挂在他的府宅里头,独照他一人!独属他一人!
黎复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怎么好端端的要做起小人来了?他看向谢绍骞满是不解,谢绍骞自个都听不懂这两个年轻人在打什么哑谜。
谢晚棠却低头一笑,再度抬起头时已满脸明媚,看向谢绍骞笃定的回答道:“父亲,女儿愿的!”
当陆引鹤听到这几个字时,心里的烟花猛然炸开了,眼前绚烂得好似什么都瞧不见了,唯有谢晚棠的笑。
“哈哈哈!好!”黎复比陆引鹤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当即大笑的站起身来拍着手掌。
“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谢师兄,看来我这封媒人红包,你是少不掉的了!”
谢绍骞又听到了这一句‘谢师兄’,当即抚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笑得相当自得:“该给该给!必然是少不脱你的!”
谢晚棠羞涩的朝着众人行礼:“各位长辈闲聊,晚棠先行告退。”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陆引鹤一直目送着人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头,才堪堪收回视线。
黎复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陆引鹤的肩膀:“你小子,真让你捡到宝了!”
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今儿个是第一次见谢绍骞的这个女儿,但却看得很是明白,是闺阁之女中少有如此胆识如此谋算之人,娶妇如此,荣光三代!
娶了谢晚棠,陆引鹤往下数三代,都出不来一颗歹笋!
陆引鹤郑重的朝黎复行了一礼:“一切皆有赖于黎大人倾力相助。”
“这话不必再多说,我能帮你的也就到这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黎复又跟谢绍骞闲聊了几句,双方交换了庚帖,这事就算成了。
谢绍骞亲自将两人送出了谢家大门,黎复此时心情与刚来谢家时完全不同了。
那时是别扭的,无奈的,无措的,而现在,充满了意气风发的自得之感,没想到他还能有给人当大媒的一天,而且一出手就成就了一桩美满姻缘,真不愧是他!
陆引鹤拜别了谢绍骞之后又亲自将黎复送回到了黎家,这一下,黎复总归是能心安理得的将那吴道玄三幅画以及颜卿柳公双字帖皆收入囊中了。
黎复指着桌上那些东西说道:“这就当是你的谢媒之礼了,我可真收下了,你此后在没得后悔了!”
陆引鹤脸上没有丝毫不情愿之色:“本就是黎大人的,何来后悔一说。”
黎复看着桌上那张吴道玄的画,感慨了一句:“你小子,连个保媒之礼都如此之重,可见是真舍本了。”
陆引鹤眼都不眨一下:“只要能求娶到三小姐,这都不算什么。”除了要他的命,无论什么只要他能给的代价,他都愿意给。
至于为什么说除了命,因为命得留着,继续爱三小姐。
黎复定定的看着陆引鹤好一会,这才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来一个锦盒,递到了他的面前:“这个给你。”
陆引鹤打开一看,里头装着的全是百两一张的银票,看厚度,估摸着得有个四五万两了,他皱起了眉头,当即推送了回去。
“大人,这些银两下官不能收!原本就说好,这些书画都是我请大人为我做媒的谢礼!”
黎复横眉一竖,怒目一瞪:“你当我是给你的?!这些是给我晚棠侄女的!你若是在聘礼之上太过寒酸,丢的可不是你自个脸,丢的那是谢家与我黎复的脸面!”
陆引鹤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黎复,黎复嘴上说着是为了谢家黎家,可说到底也还是为了他,这让一向对外铁石心肠的陆大人陡然坍塌了一块巨石。
因为谢晚棠,他这辈子反而遇到了许多待他很好的人。
“还请大人放心,小子家底虽然不够厚实,但生财之道还是略懂一二的,彼时聘礼之上绝不会丢了谢三小姐的颜面的!”陆引鹤自信说到。
黎复深深看了陆引鹤一眼,叹了一口气,这才有些别扭着说道:
“小子,你若是日后愿意......喊我一声老师,你就把这个收下,我知晓,单是吴道玄那三幅画,就不止这个银钱了,我也只给你这么多,剩下的就当是给我的谢媒礼了。”
陆引鹤直接听得怔愣住了,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黎复,前世他在黎复手底下干了三年,可都没能让他开出过这个口的!
黎复轻咳了一声,将头扭到另一边负着手有些傲娇的继续说下去:
“当然,你要是不乐意,我也不是非要你,总之你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收了!不然我就不收你这些画!我黎复刚直了一辈子,可没有要占别人便宜的习惯!”
“老师!”
“你刚刚、叫我什么?”这回轮到黎复愣住了。
陆引鹤笑着将桌上的锦盒抱入怀中:“老师,今日虽然是个好日子,不过与学生的好事相冲突了,待学生再行挑上一个好日子,请了谢伯父来见证,亲自为老师献上一盏茶,届时,还请老师赏脸一尝。”
“哈哈哈......”黎复仰头一笑,笑得格外爽朗,抬手指着陆引鹤说道:“好好好!我等着喝你的这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