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被她拉着往前走,青石板路的触感真实得可怕,槐树叶落在肩上的重量也清晰可辨。
他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长大后的安伊果。
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在他受伤时偷偷递药,会因他跟别的女子说话而吃醋,会攥着粉雾暖玉镯默默等他的少女。
原来,他们的羁绊,早在这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可这幻境越是真实,赵晏便越警惕。
心魔考验最是可怕,稍有不慎便会沉溺其中,再也醒不过来。
他悄悄凝聚起一丝金红龙气,试探着注入掌心。
龙气竟能正常运转,只是比平时弱了几分,显然这幻境并非完全虚假,而是与他的记忆交织而成。
赵晏低头看向牵着手的小女孩,呼吸都慢了半拍。
眼前的安伊果不过五六岁模样,梳着两支软乎乎的羊角辫,发梢还系着粉色的绸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圆溜溜的黑眼睛像浸了蜜的葡萄,眼尾带着点天然的上翘,此刻正眨着看他,长睫毛忽闪忽闪,像小扇子似的。
身上穿着鹅黄色的小袄子,袖口和领口绣着细碎的金银花。
小肉手还攥着一朵刚摘的蒲公英,绒毛沾在指尖,透着股浑然天成的娇憨。
这模样,跟长大后那个偏执淡漠的神性小萝莉判若两人,却又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相似的轮廓。
尤其是那眼神里藏不住的执拗,哪怕是小时候,也带着点“认定了就不放手”的劲儿。
赵晏喉结滚了滚,先压下心头的恍惚,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的肉。
疼,不是幻觉。
他又下意识地沉下心神,想调动体内灵力,连半分圣骨的温养感都没有,就像……
回到了还没觉醒圣骨的少年时。
“伊果,”赵晏放轻了声音,生怕吓着眼前的小家伙,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攥着蒲公英的小肉手,“你的圣骨……”
“还在你身上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安伊果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晃了晃羊角辫,指尖捏着裙摆的小花边,语气带着小孩特有的狡黠:“晏哥哥你好笨呀!”
“圣骨是长在我身体里的,不在我身上难道在你身上吗?”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像只炫耀领地的小奶猫,“我爹爹说了,这是上天给安家的宝贝,谁也拿不走!”
“拿不走……吗?”
赵晏心里刚松了口气,一道熟悉却又带着陌生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伊果,你先自己在院子里玩会儿蒲公英,伯伯找晏儿说点事。”
赵晏猛地回头,就见一个身着青锦长袍的男子站在月洞门旁。
腰间系着块墨玉双鱼佩,面容俊朗,眉宇间跟他有七分相似,正是他的父亲赵景之。
只是此刻的赵景之,没有记忆里那般温
和,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安伊果听到赵景之的话,立刻收起了小调皮。
她乖巧地松开赵晏的手,对着赵景之鞠了个小躬,声音软乎乎的:“好的赵伯伯,晏哥哥你快点回来呀,我给你留最白的蒲公英绒毛。”
说完,便抱着蒲公英跑到院子角落的石凳旁,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吹着绒毛,没再回头。
赵晏跟着赵景之走到院墙边的紫藤花架下,藤蔓垂落的淡紫色花瓣落在肩头,却没半点暖意。
赵景之背对着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冰锥似的扎进赵晏耳朵里:“晏儿,再过几日就是你觉醒灵脉的日子。”
“安家那丫头的圣骨,我已经跟族内长辈谈好了,到时候取出来,嵌进你体内。”
“有了神性圣骨加持,你以后在赵家才能站稳脚跟,甚至能冲击更高的境界。”
“什么?”赵晏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一道惊雷劈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爹,那是伊果的圣骨,取出来她会没命的,我不要。”
他绝不可能做这种夺人根基、害人性命的事。
更何况,对方还是安伊果。
“咳——”
话音刚落,赵晏突然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气血翻涌,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溅在青石板上,染红了几片落下的紫藤花瓣。
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让他忍不住弯下腰,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可赵景之像是没看见他吐血似的,依旧背对着他,语气没有半分波澜:“你能想通就好。”
“晚上就在这院子里,我会让人准备好法阵,到时候别出岔子。”
说完,便转身朝着院门口走去,青锦长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血迹,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赵景之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赵晏才缓过一口气,扶着墙慢慢直起身,胸口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
他看着地面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角落里还在吹蒲公英的幼年金伊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刚才那股疼痛,不是普通的气血翻涌,更像是一种“惩罚”,一种违背了这个幻境“剧本”的反噬。
“原来如此……”
赵晏指尖掐了掐掌心,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这个幻境不是让我随便走的,而是有固定的剧情,一旦我想违背,就会遭到反噬。”
他想起之前在轩辕傲清相关的“情”字试炼里,也遇到过类似的幻境,只是那次没有这么直接的反噬。
难道这个幻境的核心,就是要让他“亲手”参与夺走安伊果的圣骨?
赵晏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天真玩耍的小女孩,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抵触。
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可若是不按剧本走,下一次的反噬会不会更严重?甚至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