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舒念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她利用工作间隙，寻找可能帮得上忙的方法。
不巧的是，一个意外的工作安排落到了她头上。
隔天，部门经理把她叫到办公室，表情有点微妙。
“小舒啊，手上其他事情先放一放，我们有个重要的合作方，点名需要你参与他们下一个阶段资料本地化的沟通会，并且希望由你主要负责对接。”
舒念愣住了。
她一个实习生，在部门里资历最浅，怎么会有人点名要她？
而且，什么合作方会知道她的名字？
“经理，冒昧问一下，是哪家公司？为什么点名要我？”她忍不住问。
经理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邮件。
“对方是安宁科技，一家实力不错的跨国公司，他们那边的对接人，是一位叫谢尔盖的先生，他说，之前在布达佩斯的一次学术活动上，对你的专业素养印象非常深刻，所以希望由你来负责，确保沟通质量。”
谢尔盖？！
舒念的脑子里嗡了一声。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应该在欧洲吗？
怎么会出现在深城，还成了合作公司的对接人？
她忽然想起，谢尔盖好像提过，他父亲早年因为母亲的关系，将生意重心转移到了中国，在深城就有公司。
难道……他毕业后也来了这边？
经理见她有些出神，以为她是紧张，便鼓励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对方来头不小，好好表现，下午的初步碰头会，你跟我一起去。”
下午，舒念跟着经理来到公司的会议室。
推门进去的瞬间，她就看到了那个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身影。
谢尔盖·伊万诺夫。
他比在布达佩斯时看起来更加成熟了些，金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质感高级的深色西装。
在看到舒念时，眼睛亮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他用流利的中文开口，目光直接落在舒念身上。
“舒念，又见面了，看来我的请求，你们公司很重视。”
经理连忙笑着寒暄，介绍双方。
舒念维持着专业的微笑，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绝对不是巧合。
谢尔盖是故意的。
他利用工作之便，制造了这次名正言顺的重逢。
会议过程中，谢尔盖表现得非常专业，提出的要求清晰明确，大多数时间都在和经理沟通。
但他的视线，总会若有若无地飘向舒念。
中途休息时，舒念去茶水间倒水，谢尔盖也跟了进来。
“很意外？”他倚在门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舒念转过身，面对他，左手下意识地抚过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谢尔盖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倒是没想到您会是合作方的代表。”
谢尔盖的目光在她戒指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未减。
“叫我谢尔盖就好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这大概就是……缘分？”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工作是工作，我不会混淆，但我也不会放弃我的合理追求，至少现在，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了解，不是吗？”
他说完，没等舒念回应，便拿着水杯走了出去，留下舒念一个人站在茶水间，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紧蹙起。
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不死心？
舒念摇了摇头，懒得去想。
……
接下来的几天，舒念从同事的八卦闲聊里拼凑出了谢尔盖的完整身份。
安宁科技的太子爷，父亲是深耕中国市场的俄罗斯富商，母亲是中国人。
他毕业后直接接手了家族在华南区的业务。
难怪。
舒念了然，同时也更警惕了。
谢尔盖拥有的资源和影响力，远超一个普通的海归毕业生。
正如他所说，谢尔盖将工作接触的尺度拿捏得极好。
邮件往来专业高效，会议上的提问和反馈都切中要害，分配给舒念的工作也确实是核心且能锻炼人的部分。
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位挑剔但认可下属能力的上司，舒念根本找不到理由推脱或抱怨，只能更专注地投入工作，用专业表现堵住任何可能的口实。
与此同时，她也没放下顾淮那边的事。
通过连日的信息梳理，她还真从一个欧洲商业纠纷的经典案例中，找到了一个可能被忽略的切入点。
证据链中第三方机构认证的时效性与管辖权问题。
这个点非常细微，且涉及跨国法律衔接，不太容易被常规的商业律师第一时间捕捉到。
她立刻找了个顾淮应该还没睡的时间，拨通了视频。
接通后，她直接切入主题，把自己的发现和分析条理清晰地讲了出来。
屏幕那头的顾淮明显愣住了，他那边背景是深夜的书房，灯光下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下意识问。
舒念看着他有些憔悴但强打精神的脸，心里又酸又软，面上却故意板起脸。
“你装得又不好，我一看就知道了，顾淮，下次再有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要和你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我不想被你划在你世界外面。”
顾淮看着她认真又带着心疼的眼神，心里紧绷的弦仿佛被温柔地拨动了一下，泛起阵阵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对不起，念念，不会再有下次了。”
舒念提供的思路确实给了顾淮新的启发，他的法务团队立刻顺着这个方向深入挖掘，局面开始出现一丝松动的迹象。
舒念为此开心了很久，能共同作战的感觉，让她满足。
然而，这种好心情很快被谢尔盖打破了。
在一次关于技术文档最终确认的单独沟通后，谢尔盖合上笔记本，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听说，你那位未婚夫，最近好像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似乎连自身都难保？”
他语气里隐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贬低。
“看来，他也没那么可靠，连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好，怎么有能力保护你呢？”
舒念正在整理文件的手停住了。
她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查这点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抬起头，看向谢尔盖，眼神里的温度降了下来，明显不悦。
“谢尔盖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和我未婚夫之间是平等的，我们互相支持，共同面对问题，不存在谁必须保护谁，而且，我从不认为我需要被谁保护才能生存，我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也有能力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谢尔盖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触到了她的逆鳞。
他立刻收起试探，换上诚恳的表情。
“抱歉，是我失言了，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关心则乱。”
他道歉得很快，但心里却对她更感兴趣了。
舒念似乎和他预想中那种需要被呵护的东方女孩形象完全不同。
也可能是父母的影响，从小到大，父亲对母亲的呵护总是无微不至。
这让他下意识的认为，女孩子是需要被保护的。
当然，他认为的保护也并不是贬义。
顶多是表达不当。
那次不愉快的对话后，谢尔盖似乎调整了策略。
他不再满足于仅在工作时间接触。
他开始巧合地出现在舒念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在她常去的书店偶遇。
甚至时不时就发来各种邀请。
舒念统统拒绝了。
她开始觉得谢尔盖烦人，以前在布达佩斯觉得他还算有才华有见识，能聊几句，现在只觉得这人毫无边界感，自以为是。
最后，或许是拒绝得太多有些疲于应付，也或许是想彻底说清楚，舒念答应了谢尔盖一次用餐邀请。
餐桌上，舒念没怎么动食物，直接开门见山。
“谢尔盖，我很感谢你在工作上的认可，但除此之外，我们只能是普通同事，或者顶多是曾经短暂的同学，我已经订婚了，并且非常爱我的未婚夫，我希望我们能保持纯粹的工作关系，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和打扰。”
谢尔盖晃着红酒杯，笑容不变，蓝眼睛里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就算结婚了，也不是不能改变，我喜欢你，舒念，我有追求你的权利，也不会轻易放弃。”
舒念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跟这人简直无法沟通，理念完全不合。
她放下餐巾，准备起身离开：“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等。”谢尔盖叫住她，看了一眼手表，神秘地笑了笑。
“别急着走，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马上就到，看在同学的份上，给我几分钟？”
舒念实在不想纠缠，但出于基本的礼貌，还是耐着性子坐下：“三分钟。”
谢尔盖自信地点头。
三分钟刚到，窗外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忽然传来隐约的闷响。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大朵大朵绚烂的烟花在灰蒙蒙天幕上炸开。
舒念看得出来，那不是普通的烟花，色彩组合奇妙，造型精巧。
更巧的是，几乎是同时，竟然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晶莹的雪花与璀璨的烟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梦幻到不真实的画面。
谢尔盖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他看向舒念，刚想说这是上天的意思，连雪花都来为他们祝福，却发现舒念的目光完全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
她看得很认真，眼睛倒映着流光溢彩。
这景象确实美得惊人，是那种无法忽视，值得驻足片刻的美丽。
但也仅此而已。
谢尔盖趁她看向窗外的功夫，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大束热烈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他抱着花，走到舒念面前，挡住了部分窗外的光，声音刻意放柔：“喜欢吗？这个惊喜，烟花，是我为你准备的，至于雪嘛，天公作美。”
舒念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那束玫瑰上，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了谢尔盖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餐厅的入口。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黑色的长大衣，肩头落着还未融化的细小雪花，风尘仆仆。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冰冷。
他的目光牢牢地盯在谢尔盖的背影。
是顾淮。
舒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惊喜又错愕。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谢尔盖还在等待她的回应，叫了她两声。
“舒念？怎么了？”
他发现舒念的眼神飘忽，根本没在看他和花。
同时，他后颈忽然莫名泛起一阵凉意，一种如芒在背，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顺着舒念目光的方向，猛地回过头。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顾淮就站在几步之外，雪花在他周身无声飘落，沉默地看着他们。
谢尔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典型的亚洲长相，轮廓分明，身材高大挺拔，即使穿着厚实的大衣也能看出肩宽腿长。
气质很特别，不像寻常商人，倒有种……嗯，用中国话怎么说来着，一身正气？还有点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再看看舒念毫不掩饰的惊喜表情，谢尔盖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这位，恐怕就是那位让舒念死心塌地的未婚夫了。
啧，长得是挺像样，难怪舒念念念不忘。
谢尔盖正想扯出个笑容，跟舒念确认一下，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风度和存在感。
可她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小跑着扑向了那个刚出现的男人。
谢尔盖怀里还抱着那束巨大又突兀的玫瑰，整个人僵在原地，石化了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浪漫背景，自己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主角，还有怀里这束玫瑰，在舒念奔向另一个男人的瞬间，全都变成了背景板。
顾淮在舒念扑过来的瞬间，周身那冰冷的气场瞬间消融。
他张开手臂，稳稳地将人接进怀里，力道收紧，低头在她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驱散所有属于别人的气息。
再抬眼时，看向怀中人的眼神已经柔软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