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沈照野险些没听清，因为云引川说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小得像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但这依赖的两个字又清清楚楚，不含任何杂质。
沈照野僵住了。
“……你说什么？”Alpha在长久的沉默后，几乎迫切的问出了这句话。
云引川却偏偏头，不答了。
这句话在云引川口里吐出来简直太难了。
神的依赖。
很离谱的比喻，但沈照野觉得很贴切。
云引川这个人。
悬在天上好久了。
沈照野曾经觉得，他是无法触及的，甚至无法仰望的。
他是排行榜上的第一名，是校园里最耀眼的一个。
第一次看见玫瑰花瓣沾上尘土，沈照野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不算刻意的安慰地方。
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沈照野上着课，操场喧哗一片，他撑着下巴往外看。
原本是抱着看戏的一眼，他停住了。
玫瑰生生折了坚硬的花杆，弓着身子跪在地上，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刺都被粉碎了。
周围的人都慌了，有人指着云引川破口大骂。
沈照野认识，那是云引川的班主任，一个市侩又尖锐的老东西。
反正沈照野不喜欢。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好奇怪，他从那一刻就开始心疼云引川了。
他看到云引川离去的方向，一下课就出了校门，在小卖部买了一块玫瑰饼，还有一颗糖。
糖没送出去，玫瑰饼被云引川吃完了。
他坐在矮墙上，手足无措地哄着人，小玫瑰的眼睛像坏掉的水龙头，就差把他人淹了。
哇，好难哄。
沈照野和下面默默流泪的小玫瑰僵持了十分钟，云引川还在哭，根本收不住。
挺好，养这朵玫瑰用不着浇水。
全自助流眼泪养自己第一人。
沈照野记不得细节了。
他到现在都好奇，自己当时心里为什么会产生一种——心疼的感觉。
云引川哭了多久，他的心就抽疼了多久。
被沈明摁在土里的时候也没这么疼。
当玫瑰从云端落到泥地里，沈照野想的居然不是踩一脚，他想重新把他送上去。
捡起来，用水洗干净，然后擦干，重新种在云朵里。
——水应该不用。
沈照野0哄人经验。
根本他妈哄不好云引川。
小玫瑰不语，只是一味的流泪。
最后沈照野只能从矮墙上跳下去，拙劣的哄人。
“别哭了，你哭起来还挺费水的啊。”
云引川哭得更厉害了。
哦？
哄得不对？
改一下。
沈照野又说：“好了别哭了。看看天，蓝的。”
这句话好像比前面那句还没用。
费水会浪费钱，看天能做什么？
好感性的办法，想哭了就把眼泪憋回去，但云引川眼泪都流了十来分钟了。
怎么还没流干。
沈照野都做好了云引川不理人的准备，下一句就说：“别哭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请我吃顿饭。”
这句话集齐沈照野十几年的安慰人经验——什么也没有。但当时的沈照野还好没说出口，不然那小玫瑰以后见着他会长更多刺。
一个拙劣的安慰，云引川抬头了。
他还真关上了水龙头，说了句：“天上没有云。”
你怎么知道我想把你栽在云里。
沈照野下意识说：“我也很喜欢云。”
“天明明是青色的。”
沈照野反应半天才理清这比急弯还急的转折。
水龙头是拿杠杆关的？
一关上就有心思杠他了。
青色的就青色的吧，天是青的那又怎么了。
沈照野手腕被抓着，轻笑出声。
云引川蜷着身子，一截白皙手腕伸出来攥住沈照野，原本就白而薄的面皮更白了，像什么易碎瓷器。
Alpha半跪在床边，垂着首。
那是一个类似于臣服的姿势。
床上的大明星每个角度看起来都毫无瑕疵，比起六年前……
更成熟些，更冷漠些。
也更漂亮些。
完全没了少年气，淡然疏远，这回真的藏在了云里，看一眼就算失礼。
“……别走。”
云引川又轻声开口。
很轻很淡，被风一吹就没了。
还好房车里没风。
沈照野轻轻挑眉，也说：“好。”
云引川抓着他的手，皱着的眉似乎松开了点。
omega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会儿，手上力气忽地攥紧了。
睡姿安分的人骤然蜷缩起身子，手掌猛地按住腹部，唇上血色流尽，惨白一片。
他牙齿紧紧咬着，眉头蹙起。
“胃病？”
沈照野脸色微妙地变了，单手从抽屉翻出一板胶囊：“这是什么时候给你养出来的。”
站是站到云上了，羡慕吗，胃换的？
Alpha迅速接了杯水，单手将omega搂起来：“胃疼先吃颗药。”
云引川稍微睁眼，长睫一抖，看到沈照野掌心的药，又将眼睛闭上了。
这是故意的。
给忘了。
云引川不爱吃药。
“你是胃病，送你去医院也不可能挂点滴，之前疼过么？”
云引川动了下，没回答。
“不回就亲你。”沈照野言简意赅地威胁。
果不其然，云引川又将眼睛睁开了：“疼过。”
他唇都是白的，这个时候想扎人也没效果了：“熬过去就好了。”
“……”沈照野一时失语，“……怎么给我亲的时候没有这么硬熬的主动性。”
云引川疼得呼吸都困难：“什么？”
“没什么。”沈照野说，“胃药。是胶囊，吞下去就不苦了。”
云引川一默：“等会儿吐你一身。”
沈照野：“早上吃饭了吗你就吐。”
“有胃酸，总能吐你一身。”
沈照野：“？”
哟。
原来杠杆平时都藏心里稳定情绪啊。
疼得不行了或者难受得不行了就拿出来杠他。
“之前摁着你吃的那几天你是真不当回事儿啊。”沈照野捏捏他的下巴，“之前还老喜欢拿年纪压我，你靠谱到哪里去啊云引川。”
云引川捂着胃，看起来是疼得不行了，都没心思和沈照野拉扯“之前”是哪个之前。
“水和药都在这儿了。”
沈照野给自己卷了下袖子，给了云引川两个选择，“是你自己吞下去，还是我等它化了，嘴对嘴给你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