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外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风吹过经幡的猎猎声响和远处朝圣者那低沉而持续的诵经声。花喆文缩在姚寅笙身后小声地说:“诶,你不是什么使者嘛,亮身份啊。”
姚寅笙翻了个大白眼,头都没回就说:“我刚要开口,那家伙自己跑开的,我说什么?”
“那这不是还有一个呢嘛,总不能让咱们在这儿干看着吧。”
姚寅笙正想开口呢,那扇厚重的暗红色寺门再次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一条更宽的缝隙。之前那名守卫去而复返,但他的神态已然完全不同。之前那金刚怒目般的冰冷与审视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硬贴在脸上的恭敬。他微微躬着身,脸上挤出的笑容僵硬而刻意,眼神低垂不敢与姚寅笙直视,只是侧身让开通道,用近乎谄媚的声音说道:“使者大人,还有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住持正在总殿等候大家呢。”
事情不对劲,这里的人估计太单纯了,平时不怎么琢磨心眼,所以演戏都不会。这突如其来的恭敬,这惶恐中带着诡异的态度,绝非对待寻常访客该有的样子。他们似乎一开始就认出姚寅笙的使者身份,但为什么要表现出如此僵硬的笑容呢?按正常来说,使者不应该承载着喜悦,使者的到来不应该让他们开心吗?为什么姚寅笙这个使者的到来更像是给他们带来毁灭,而他们又不得不接待这位使者?
姚寅笙与其他几位组长迅速交换眼神,大家眼中都是凝重和警惕。事已至此退缩是不可能的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对那守卫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就率先迈步踏入噶丹松赞林寺的门槛。姚韵锦犹豫了一下,也紧跟在她身后。调查组成员们则保持着战斗队形鱼贯而入,每个人都握紧藏在衣下的武器,神经绷紧地跟随着。
一入寺内,景象又是一变。外面是雪光耀眼的明亮,寺内却是一种幽深而庄重的氛围。巨大的廊柱支撑起高耸的殿顶,墙壁上绘满了色彩浓艳、笔法古朴的佛教壁画,讲述着轮回、因果与神佛事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酥油灯和檀香混合的气味,带着沉重而肃穆的压迫感。
那名守卫低眉顺眼地在前面引路,脚步匆忙,仿佛急于完成任务。他们穿过一道道回廊,经过一座座偏殿,越往深处走,周围就越发安静,连之前隐约能听到的诵经声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堂间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沿途会遇到一些僧人,他们看到引路的守卫和姚寅笙这一行人,无一不停下脚步,垂下眼帘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但那恭敬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与门口守卫如出一辙的惊惧与不安。这诡异的氛围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终于,引路的守卫在一座最宏伟,气势最磅礴的大殿前停下。这座大殿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座都要高大,殿门敞开着,只是里面光线幽暗,只能看到深处似乎有无数的长明灯在闪烁,如同星海。
“使者,各位,总殿到了,住持就在里面。”守卫说完,逃也似的退到一旁,深深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尤其是姚寅笙。
姚寅笙站在总殿门口,吸到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香火气,阴阳鬼虎瞳在幽暗中微微流转,试图看清殿内的情况。她率先迈步踏入总殿,总殿内部空间极大,高耸的穹顶上绘制着曼荼罗图案,四周墙壁是顶天立地的经书架,上面摆放着无数用金粉、银粉书写的古老经卷。无数盏酥油灯在佛龛、灯架上静静燃烧,跳动的火苗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光影幢幢,神圣中透着一丝诡谲。
大殿中央的景象让所有跟进来的调查组成员,瞬间血液逆流,如坠冰窟。那大殿最核心的位置,佛祖金身像下的最高莲花法座之上,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披最为华贵的金线绣边绛红色住持袈裟,头戴金色的法冠宝相庄严,仿佛与周遭的神圣气息融为一体。而当姚寅笙的目光触及那张脸时,她的呼吸猛地一窒,浑身的寒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
那张脸......那张混合着宝相庄严与极致狰狞的面容,那嘴角勾勒出毫无温度,充满嘲弄与恶意的狞笑。正是她不久前在那场恐怖梦境中见到的脸,他就是那个最后化作丑陋巨蛇,企图吞噬她的华服僧侣!他竟然就是噶丹松赞林寺的住持?
更让众人心头沉入谷底的是,在莲花法座下方,大殿的两侧摆放着两排贵宾座椅。而其中一侧的座椅上,赫然坐着七八个人。
那些人当中有一个金发碧眼的人,其余全是黄皮肤黑头发褐眼睛的亚洲面孔。他们穿着现代化的户外装备,神情倨傲阴冷,带着玩味的笑容,正悠闲地品尝僧侣奉上的酥油茶。他们身上隐隐散发着与周围神圣氛围格格不入的邪异气息。他们是红山羊的成员,布卢斯.菲洛斯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红山羊果然在这里,而且还被奉为上宾。
就在姚寅笙等人因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而心神剧震之时,莲花法座上的那位住持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越过众人,精准地锁定在姚寅笙身上。那眼神中没有梦境里的暴戾与贪婪,而是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幽暗,和猫捉老鼠的戏谑。
住持缓缓起身,华贵的袈裟如流动的血液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他一步步从法座上走下,脚步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走到姚寅笙面前不远处停下,脸上那抹狞笑依旧挂在嘴角,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看似标准的佛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冰冷,在整个大殿中回荡,“贫僧贡觉赞普,于此恭候使者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