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里斯出现在谢无道面前，火光映在它红色的鳞片上，仿佛鲜血在流动。
血龙把自己的脸凑到了谢无道面前，谢无道的手抚摸着它的面颊，炽热而鲜活。
他用龙语轻声唤道：“伊西里斯……”
却是话到口头已经哽咽，半句话也续不下去了。
伊西里斯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清澈地倒映着谢无道的面容，谢无道能看到它深红眼球里红色的纹路。
它深深凝视着他，它什么都知道，它知道自己要离开他了。
随后，它闭上眼睛，头轻轻碰在谢无道胸口，又在他的脸颊旁很温柔地蹭了一下。
它在跟谢无道道别，没有话语，只是这样温暖的、不舍的碰触。
做完这些后，它决绝转身，龙翼触碰到燃烧的火苗，火顺着它那巨大的身体蔓延开来，它变成了一只火龙。
它的能量太强了，这昏暗的世界，在它的自我燃烧下，霎时间亮如白昼。
龙很痛，它的身体面积太大了，如此的灼烧让它忍不住伸直脖子，发出一声嘶鸣，双翼也剧烈颤抖着。
但它不敢挣扎乱动，它怕自己撞到谢无道伤害到他。
它难受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又一次，它为谢无道牺牲了自己。
谢无道逼迫自己看着这一幕。
你不能忘，你不能忘，你不能忘……
这一次，就连龙也被献祭了，他真的孤家寡人、一无所有了。
“好了，结束了。”那和他很像的、却更喑哑的声音传来。
谢无道转过头，他看向暗。
暗不再是一个冰冷的黑色石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谢无道面前。
陆长河警惕地看着暗，做好了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暗的身体里充满生命力，他吸收着这里所有的光明力量。
他的那原本缺失的左眼，现在闪烁着宝石一样的暗红。
那是伊西里斯的眼睛，是它如同心脏一样宝贵的眼睛，是谢无道曾经为它找回的眼睛，现在随着它的燃烧，转移到了暗的眼睛里。
暗的视线扫过诡物和玩家的灰烬，最终落到正在燃烧的龙身上。
他被龙所吸引了：“这就是光明吗？我缺失的光明。”
陆长河冷笑一声：“你现在可拥有无尽光明了，你什么也不缺了。”
暗听了陆长河的话，不由得轻笑一声。
那属于伊西里斯那炽烈如火的暗红色眸光，落在了谢无道身上。
“好久不见，谢无道，你看着……还是这么完整。”
谢无道平静地说：“现在的你，也像我一样完整了，这些光明力量都汇聚在你的灵魂里。”
谢无道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他想要补全自己。
作为一个暗面，补全光明面成了他矢志不渝的目标。
这游戏的设计，不仅达成了他的目标，还完成了杀戮预设，对于暗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暗的眼里流露出哀伤：“原来有光明面，也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我的心变得很沉很沉，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
他带着一丝倦意沉下双眸：“有光明面，就好像给自己的心灵上了一道枷锁。”
赵青山的声音透着兴奋：“他现在身上的光芒，竟然和你没有任何不同了，谢无道，我就说你这招后手留的太棒了，就算你死了，我们也不会输了，哈哈哈！”
谢无道真想对他说声谢谢。
谢无道说：“暗，终曲已经结束，现在轮到了我的场，到了我破局的时刻。”
暗眼里带了一丝笑意：“哦？你已经想到了吗？不愧是本体啊，快说说看吧。”
谢无道走向他，凝视着他的眼睛。
“这个副本的名字叫肉煞鬼楼，没什么提示语，只有这名字是唯一的切入点，何为肉煞？——我在一开始进来，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暗在安静地聆听着，脸上依旧是那浅淡的笑。
“我经历了四个副本，我逐渐明白，没有灵魂的，就是肉煞，肉煞渴望肉贡品，但这些还不够，它们想要人自愿献祭的灵魂。”
暗轻笑道：“哦，为什么它们想要自愿献祭给的灵魂呢？”
“因为它们是污秽，一直被厌恶、憎恨，如果说世界是牢笼，那对我们来说是如此，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陆长河轻轻点头：“其实这游戏里，不仅我们是玩家，污秽也在玩自己的游戏。”
谢无道凝视着暗的眼睛，说道：“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身处于牢笼之中，当玩家自愿献祭时，光明的力量会溶解污秽，让他们摆脱牢笼。”
“到这里，我们玩家已经基本胜利了，但这里有个与众不同的存在，那就是你，暗。”
暗默默倾听着，就像是一个故友。
“你不是污秽，你有boSS的身份，但你与boSS又不同——”
“你是与我相似又不同的灵魂，现在你有了光明面，我要说，我为你高兴。”
笑容像一只面具，浮在暗僵硬的笑脸上。
“但为什么我们没赢，你也没赢呢？”
谢无道的笑容越悠闲自得，暗越是阴沉。
“因为若无人为你自愿献祭，你只是一个肉煞，你汲取光明再多，你都是不完整的。”
暗声音喑哑：“你什么都想到了。”
“因为你让我想到的呀。”
谢无道转向陆长河：“陆长河，我要去做这件事，所有人都死了，轮到我了。”
陆长河像是被猝不及防重击到了胸口，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烈：“又是这样，每次都剩我一个人！又是我和boSS……你们都要死了！”
“很抱歉，我很抱歉，”谢无道声音放的轻柔，“但是不会的，你信我，信那个我。”
谢无道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辉：“我想到了破局之道，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我要补全他灵魂的缺口，他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这局他能胜利，但鬼楼里没了肉煞，你能赢。”
陆长河的双眸颤抖着：“我、我想不出来怎么说那句话，我实在想不出来，我会又一次说错的……”
“不会的，这次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回去，等到我补全了那个我，就是我和你一起离开的，我会想到破局的办法，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最后他沉沉地落下两个字：“信我。”
陆长河终于点头，他眼里还是疑惧，但他选择相信谢无道。
谢无道说：“我们会一起回到生者的世界中，等我。”
他望了望陆长河，又望了望暗，这话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
暗向他伸出了手，谢无道的手和他紧紧连在一起，暗说道：“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今后无论有多难，都要破局。”
相视一笑，谢无道松开了暗的手，他的手摸向了最后的火光。
那一丝火苗一直没有熄灭，那是龙燃烧的另一只眼睛。
他在接触到的顷刻间，身体燃烧起来，烈火熊熊，吞没了他。
谢无道在最后这一局，献祭了自己。
系统冰冷的声音传来：“玩家谢无道死亡。”
“肉煞鬼楼boSS执念消散，最终曲游戏，玩家一方获得胜利，玩家陆长河获得否定权，获得离开暗世界的机会。”
在生命消逝的瞬间，谢无道却没有等到那安谧的死亡降临，而是——
一道刺目的光芒闪过眼睛，他感觉到自己被一道重力撞在路边，跌进了路两边的绿化带里。
而在他怀中，是两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