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丢掉金饭碗!
要知道，
朱霖现在的身份那可不是一般的铁饭碗，那是镶着金边儿的金饭碗。
她是中国医学科学院卫生研究所的正式研究员。
在1980年，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是国家干部身份，有着令人艳羡的行政编制。意味着她每天穿着白大褂，坐在明亮的实验室里，摆弄着显微镜和试管，那是为国家搞科研、为人民搞卫生的高级知识分子！
在这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这就是站在了社会鄙视链的顶端。
不仅工资旱涝保收，更重要的是，那一整套从生老病死到衣食住行的全方位保障：看病全报销，吃饭有补贴，到了年纪分房子，退休了有高额退休金。
只要她不犯原则性错误，这辈子就是稳稳当当、风光体面的。
这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求爷爷告奶奶都挤不进去的单位？这是多少父母梦寐以求的好归宿？
而演员呢？
虽然这两年，随着《甜蜜的事业》、《保密局的枪声》、《小花》、《瞧这一家子》等电影的热映，刘小庆、陈充、唐果强这些名字开始家喻户晓，演员的社会地位确实有所提高，不再被一概而论地打入另类。
两者之间的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高下立判！
“你想好了？”
刘青山微微皱眉，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不是小事，这关系到她未来的人生走向：“你是打算放弃研究所的工作？决定以后要走专业演员这条路了？”
“没有，没有。”
朱霖连忙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纠结和挣扎：“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彻底转行，毕竟研究所那边……我爸妈肯定不同意我辞职。但是……”
她顿了顿，眼里的光芒逐渐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也是一种找到自我价值的渴望：“但是青山，你知道吗？这次拍戏虽然很累，但我发现……演戏真的很有意思。比我在研究所里天天对着显微镜、对着枯燥的数据要意思得多！”
“那种去体验别人的人生、去释放自己情感的感觉，让我着迷。我觉得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朱霖越说越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可是，我也发现自己的问题很大。我不是科班出身，我不懂技巧，不懂声台形表。上次拍那部戏，虽然导演没说什么，但我自己知道，我很多时候都是在硬演，我很吃力。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短板太多了。”
“所以……”
她看着刘青山，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像是一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我想去学学。我想趁着还没想好未来怎么走的时候，先去充充电，去多练练。这个业余表演班是电影学院的老师授课，很专业，而且时间是在晚上和周末，不耽误我上班。我觉得……很适合我。”
说完，她紧张地抿着嘴唇，等待着刘青山的宣判。
在这个年代，女人的选择往往受到伴侣的极大影响。如果刘青山反对，那她的这个梦想，可能还没发芽就要枯萎了。
刘青山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那团跳动的火苗，看着她那既忐忑又坚定的模样。
他突然笑了。
笑得很温暖。
他当然知道朱霖在演艺道路上的天赋。前世的她，可是塑造了经典角色的女儿国国王，是真正的实力派演员。把她困在研究所里，那才是暴殄天物。
“去！必须去！”
刘青山没有任何犹豫，给出了最坚定的支持。
他伸出手，握住朱霖放在桌上的手，用力捏了捏：“霖霖，你的想法是对的。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不容易。既然你觉得演戏有意思，既然你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想去弥补，那就大胆去学，大胆去试！”
“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管你是想当科学家，还是想当大明星，我都支持你！哪怕以后你真的辞职了，我也养得起你！你就放手去飞，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豪气干云。
朱霖听得心花怒放，感动的潮水在心里泛滥。
她没想到，刘青山竟然这么开明，这么懂她！
“青山，你真好……”
朱霖眼眶微红，看着刘青山的眼神柔情似水。
在老一辈人，
特别是像朱中华和秦婉茹这种传统知识分子眼里，那依然是不务正业。
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那就是戏子，是吃青春饭的。
今天风光，明天可能就没人看了。而且演艺圈那是大染缸，名声不好听，工作不稳定，既没有行政级别，又没有学术成果。
放着好好的科学家不当，跑去当那个要在镜头前哭哭笑笑、被人评头论足的戏子？
这在现在的大多数人看来，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是自甘堕落！
所以，当朱霖说出她想去进修表演，甚至动了转行的念头时，她其实是在挑战整个家庭的价值观，是在拿自己安稳的下半生做赌注。
而刘青山的那句“去！必须去！”，在那一刻，不仅仅是一句支持，更像是给了在悬崖边犹豫的她，装上了一双翅膀。
这让朱霖心中非常感动，她没想到连父母都不支持的事情，刘青山竟然会如此干脆鲜明的支持她。
然而。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朱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支持？
后盾？
等等……
这套说辞，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就在刚才，在来的路上，他是不是也这么支持宫雪去香江的？他是不是也说要做宫雪的后盾？
而且……
为了支持宫雪的梦想，这货可是大手一笔，直接甩出了十首量身定制的歌曲啊！那可是真金白银、货真价实的支持！那是能把人捧红的核武器！
而对自己呢？
就几句我支持你、我养你的漂亮话？
这待遇差得也太远了吧？！
一想到那十首歌，朱霖心里的醋坛子瞬间又翻了。刚才的感动立刻打了折扣，化作了一股酸溜溜的娇嗔。
她嘴巴一撇，把手从刘青山手里抽了出来，傲娇地哼了一声：“哼！说得好听！嘴上功夫谁不会啊？”
她斜睨着刘青山，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行动上呢？刘大才子，你光说支持，你打算怎么支持？”
“人家去香江，你可是给了十首歌当嫁妆呢！那我呢？我要去上表演班，你就不表示表示？你就不给我写个剧本？或者……给我写首歌也行啊！”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刘青山被她这副不给糖就捣乱的样子逗乐了。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女人嘛，哪怕再大度，在分配资源这种事上，也是锱铢必较的。
“哈哈哈哈！”
刘青山爽朗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的女王陛下！”
“剧本会有，歌也会有！等你学成归来，等你演技大成了，我亲自给你写一部大戏！让你演女一号！让你红遍大江南北！让你拿奖拿到手软！”
“真的？”
朱霖眼睛亮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真的！骗你是小狗！我刘青山说话，君子无戏言！你就等着看吧！”
“好！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朱霖得意地扬起下巴，像个拿到了糖果的孩子，“要是到时候你拿不出来，或者写得不好……哼哼！！”
听着两人这番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和豪言壮语，坐在对面的三个电灯泡，李卫东、王强、张建军只觉得牙根都要酸倒了。
但酸归酸，他们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李卫东第一个举起茶杯，代替酒，大声说道：“朱霖同学！我也表个态！我觉得青山说得对！你长得这么漂亮，气质这么好，不去拍电影简直是浪费资源！那就是全国人民的损失！”
“对对对！”
王强也附和道，“我也觉得你能火！你要是演电影，我就买票去看！买十张！”
“我也支持！”张建军推了推眼镜，“艺术是神圣的，追求艺术是值得尊敬的！”
“借你们吉言啦！”朱霖笑得花枝乱颤，心情好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大托盘走了过来。
“菜来喽——！”
“借光借光！刚出锅的红烧蹄髈，小心烫着！”
“红烧肉！京酱肉丝！香酥鸡！糖醋鲤鱼！……”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硬菜被摆上了桌子，浓郁的香气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纷扰。
那红烧蹄髈炖得软烂脱骨，皮色枣红，颤巍巍地抖动着，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浓香；糖醋鲤鱼金灿灿的，像是一条金龙卧在盘子里，浇汁酸甜可口；葱爆羊肉更是热气腾腾，葱香肉香直冲脑门。
“哇！好香啊！”
“开动开动！饿死我了！”
几人不再客气，纷纷拿起了筷子。
在美食面前，什么羡慕嫉妒恨都得往后排。
这长征饭店的菜价虽然贵，但味道确实名不虚传。
李卫东夹起一块蹄髈皮，那皮子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满满的胶原蛋白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他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边大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喊道：“唔……太好吃了！这才是生活啊！青山，为了这口肉，我以后跟你混了！你就是我亲哥！”
王强则是盯上了那盘葱爆羊肉，一筷子下去夹了大半碟，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香！真香！这羊肉嫩得跟豆腐似的！比食堂那只有葱没有肉的玩意儿强了一百倍！这钱花得值！”
张建军虽然斯文点，但也吃得满头大汗。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香酥鸡，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鲜嫩的鸡肉让他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埋头苦干起来，连眼镜滑下来都顾不上推。
“好吃！香！太香了！”
“真不愧是长征饭店！”
大家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在这热气腾腾的饭桌上，有爱情的甜蜜，有友情的真挚，有对未来的憧憬，还有那种属于80年代特有的对美好生活最朴素、最热烈的向往。
朱霖一边优雅地吃着刘青山给她挑好刺的鱼肉，一边不时地给刘青山夹菜。
她的动作温柔而自然，时不时还给刘青山添米饭、盛汤倒茶，那副贤惠的小媳妇模样，看得对面三个单身汉更加眼热，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更加凶猛地向桌上的菜发起进攻。
刘青山也很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他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朱霖，又看看对面吃得欢天喜地的舍友，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这才是重生者该有的日子啊！
有钱，有爱，有朋友，有肉吃！
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豪爽地说道：“来，兄弟们！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哦不对，咱们不撑不归！为了咱们的友谊，为了咱们的未来，为了朱霖同学的到来，干杯！”
“干杯！”
四个茶杯和一个精致的小瓷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和这一群年轻热血的心。
朱霖放下杯子，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个角落。
那里，于曼妮那一桌也正在吃饭。
但不知为何，刚才还谈笑风生、似乎很高兴的于曼妮，此刻却显得有些沉默。
她低头机械地扒着饭，筷子在盘子里戳来戳去，却没怎么动。她的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看到这边热闹甜蜜的场景，又迅速收回，仿佛被刺痛了一样。
朱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胜利者的笑意。
这场仗，她赢了。
而且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