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来啦!张教授来啦!”,守在院门口的夏爱笑眼尖极,自行车离着院子老远儿,他就咋呼呼跑回了屋儿。
夏纤纤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怎么晓得是,上次你去厂子,他可都不在呢!”
大伙儿也都跟着看了过来,林家凤隔空点了点他,“是,可不能胡吣。”
夏爱党大喘着气儿,面色着急,猛拍了下手,“哎哟,那骑着自行车,左右把手上挂着从供销社买的礼儿,鼻梁上又挂上着个眼镜儿,不是张教授还能是谁?”
可是把他急坏了,“就我一看他,头皮就发紧儿的样儿,他还能不是老师?”
车轮子一圈儿就够人跑几步路,夏爱党才拍完大腿,这院门就被敲响儿,‘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极。
夏爱党甩开了膀子,在屋里转悠,胸膛挺得直直。
“行了,快别得瑟了。”,林家凤摆了下手,使唤着说道:“快去倒茶,一会儿嘴给我放甜些,可不许耍混。”
“瞧您这话儿说的,跟我是个大傻子样的。”,嘀咕归嘀咕,但夏爱党的手却老实的很,暖壶里温着的热水,顺着杯壁向下滑,砸出了朵朵水花来。
“小孟!恭喜乔迁!”,还未进屋,这张教授声音便已经清晰的传了进来。
锃亮的二八大杠停至墙边,张教授将车把手上的网兜取了下来,笑着说道:“之前你院子过户的时候,我就来过一次,这家里收拾的实在好,叫我不知添些什么来。”
“索性,就拿些大家都能吃的。”
网兜里的茶叶罐子和苹果轻轻打着摆儿,发出细微的声响儿。
“李师傅,您这也太客气了些。”
“快拿上吧,总不好叫我这个客人亲自给你提进去吧。”,李师傅笑着打趣儿道。
瞎,竟不是张教授!夏爱党听的乍舌不已,险些打翻了他刚倒好的茶水。
他小心的左右瞄了眼,见没人注意,这才放宽了心儿。
李师傅倒也不急着进去,他眯着眼睛站在院门口仔细端详着新贴的乔迁红纸儿,赞道:“这字形骨俱佳,又自有风范!”
“是哪位老师作的?”
话音未落,胡同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七八个穿着工装的汉子正往这边走,为首竟是第三纺织机械厂的厂长阮文宾。
“孟同志,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样的事儿竟不通知我,要不是我在路上遇见王主任,还真不知道你家今日里乔迁!”,阮文宾的声音爽朗,远远的就透了过来。
“厂长…”,纵使是孟文州也是吃了一惊,“我这不是怕……”
阮厂长单手向前一伸,拦住了他的话儿,“你可是帮我们厂改进设备的大功臣,就是没时间,我也也得挤出来沾沾喜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阵势极大,引得胡同里众人侧目。
“乖乖,这小夫妻俩不显山不露水的,竟认识这么些大人物!”,刘大娘探出脑袋,喃喃自语道:“难怪上次在医院,就这么将刘春花给按下了。”
“可真是沾了他们的福儿……”
更让人吃惊的是,阮厂长身后还跟着辆三轮车。车夫吃力地蹬着,车上盖着帆布,看不清装的是什么。
“阮厂长,您这是...”,孟文州看着这架势,有些不知所措。
阮厂长哈哈一笑,挥手示意车夫卸货。帆布掀开,第一辆车上赫然是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
“这可使不得!”,夏纤纤闻声出来,连连摆手,“太贵重了!”
“必须收下!,”阮厂长声音洪亮,“孟同志给厂里做的液压改造,这个月让产量提高了30%,利润增加了五万多!这台缝纫机,是厂委会一致决定的奖励!”
“这小孟竟是这么个能人儿!”,都是一个胡同里住着,孟文州有礼又爱笑的,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性格好的好小伙儿,可真是不知道他竟这样有本事。
一时间,大伙儿都惊叹不已,一是为了孟文州,二是为了这台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缝纫机。
要知道,蝴蝶牌缝纫机可是紧俏货,要工业券还要排队,有钱都难买到。
阮厂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再者,之前车间油管爆裂,是孟同志不顾个人安危第一时间关掉油管,保护车间工人。”,说着他哽咽了一下,“跟你的付出比起来,我们给的还是太少了。”
正在大伙儿还在感慨时,胡同不远处一直敞着的窗,忽然发出来个‘哐当’响儿,这力道显然用了个十足十,那窗台都跟着发起了颤。
“呸!这一家子会巴结人的烂心肝儿!”,刘春花恶狠狠说道。
脸色沉的能滴水儿,双手紧紧攥着窗台边沿,手背青筋凸起,一跳儿一跳儿的。
“才刚回家,你就消停些吧。”,冯得宝无奈说道。
“消停!我还不够消停!”,刘春花阴着脸侧头喊道:“我都窝囊成什么样儿了,叫人害了还装鹌鹑的,怎么,这是嫌我没跪在地上求他们给你找个好差事了!”
这话儿也忒难听!饶是冯得宝是个好脾气的,也叫她这话儿说起了火儿。
“我看那刘大娘说的不错,你就是个命不好的,我看你除了命,这嘴也是欠的很!“,他抖着个手儿,指了回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摔出了门。
二牛躲在角落,看着刘春花不敢做声儿,可他不说话,却还是未能逃过刘春花的咒骂。
刘春花火儿是越冒越高,冯得宝摔门更是叫她心情坏到了极点,当她的余光扫见二牛时,那火儿就如点燃的火山一般,猛然喷了出来。
“你个烂泥一样的畜生玩意儿!”,她眼睛瞪得能吃人儿,“和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儿,烂泥扶不上墙儿,要不是因为你,老娘会躺到医院?”
“你说你在这世儿上有什么用,还不如个耗子!”,她声音越说越厉:“你还在家里干嘛,你怎么不去死去!”
“啊,老娘说话……”,刘春花的手就要戳上去时,二牛‘哇’一声钻门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