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叹声如同潮水般掠过人群。
紧接着，更多的花火接连升空，砰砰作响，七彩的光轮、摇曳的柳条、纷乱的星辰，将冬日的天空装点得绚烂而短暂。
两个人摆出如出一辙的姿势，抱着双膝，扬起头，看着远处的烟花纷纷扬扬地升起，不约而同地发出“哇”的惊呼。
闻有乔转头看莫辞风：“国内有很多城市都有烟花秀吧，你怎么表现得这么惊讶。”
“什么？”
烟花升起的声音太过喧嚣，莫辞风只看清了她的口型。
闻有乔凑到他的耳畔，再次大声复述了一遍。
莫辞风捂着发红的耳朵。
“那不一样！”他大声地说。
闻有乔拖长声音：“哪里——不一样——”
“因为——因为……”
莫辞风突然卡了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喜……”
“嘻？你在笑吗？”闻有乔听不清他说话，“你再说一遍？”
“……听不见就算了！”
闻有乔不服气地嘟囔道：“说那么小声，鬼才听得见……”
她听力很好的好不好？
闻有乔拿着相机对着天空拍了几张照片，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好看。
莫辞风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挑眉。
“祖宗诶，不是这么拍的。”
“那应该怎么拍？”闻有乔虚心讨教。
莫辞风站起身，绕在她身后坐下，双手托起她扶着相机的手，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说。
“先调整一下参数，光圈选f\/8，ISo调到100……”
“构图可以选择简单的三分构图……”
他的手指按着她的手指，压在快门上。
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闻有乔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真的诶，调了一下参数变得好好看！”
她学会了！
莫辞风得意地翘尾巴：“那是，你把照片发给我，我后期给你挑一下颜色，比现在的还好看！”
“咱给你一份摄影后期参数，你想拍什么照着调就行了。”
没听到闻有乔的回应，他转过头，看见她正捏着下巴看他。
“……看我干嘛？”
“我只是在想，内向哥也是很优秀的魔术师呢。”
闻有乔站起来，笑着说：“因为你有着能够保存美的魔法啊。”
莫辞风避开那过于明亮的眼睛，烟花的光芒照亮了他有些泛红的侧脸。
“就当你是在夸咱了。”
“当然是夸你！”
闻有乔微微弯腰，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笑眯眯地发问：“那么，魔法师大人，想不想跟我去走一走呢？”
看着伸出来的那只手，莫辞风无端想起那指尖的茧压在肌肤上的触感。
没有犹豫，他抓住这只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向来是没法拒绝她的。
……
离远了河边坡道，烟花的声音总算是没那么大声了。
两人一人买了一杯热饮，漫步在街道上。
远处的烟花不断在天空中绽放，光影如水的波纹般在两人的面颊上浮现，而后又很快消失，如此循环。
虽然是闻有乔主动提出走一走，但是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脚下，每一步都踏在格子中，又轻巧地越过积雪，玩得不亦乐乎。
莫辞风却忍不住了——他向来是个关不上话匣子的。
“咱还以为你要问我点什么。”
闻有乔歪了歪脑袋：“问什么？”
“就是刚才……”
闻有乔想起来了。
她单手撑着翻上栏杆：“没关系啊，如果你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当然乐意奉陪。但是如果你不想说，只是看看河边的景色也好。”
“你不会想坐在那里吹冷风吧？”
莫辞风望向倒映着天空的河流。
迷幻的，斑斓的，像是星星坠入河流，顺着水波流淌。
“说说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他的手臂撑在栏杆上，托着脸。
“只是有一个小孩，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圣诞老人，他也不会坐着雪橇，给你的袜子里塞礼物而已。”
六岁的莫辞风有一个恨不得对全世界炫耀的事情，那就是他有一个了不起的舅舅。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毕竟很多人都有舅舅。
但是，莫辞风知道，这个男人是比爸爸还要了不起的人。
舅舅很厉害，房间里摆满了金牌和奖杯。
舅舅很帅气，会穿着奇怪的衣服，带着宝藏回到家里。他那个看起来很破旧的背包，装满了小小的莫辞风没见过的新奇玩具。
舅舅的手臂很有力，可以单手把他举起来，舅舅的脑袋很聪明，脑袋里装着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
爸爸妈妈总是很忙，舅舅也很忙。
但是舅舅会抓耳挠腮地帮他写作业，会在房间陪他玩森林冰火人，会在空闲的周末带他去滑雪。
舅舅有很多很多爱好，但是莫辞风知道，滑雪时的舅舅和平时的舅舅不一样。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只觉得，好像滑雪的舅舅，比平时的舅舅，还要再帅一点点。
舅舅告诉他，圣诞节的时候，把袜子挂在床头，圣诞老人会从烟囱钻进来，给全世界最乖的那些小孩子的袜子里塞礼物。
莫辞风撇撇嘴：骗人的吧，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家里面也没有烟囱。
听到这里，闻有乔默默举手：“会不会是圣诞老人与时俱进，不爬烟囱改爬窗户了。”
莫辞风没忍住笑了。
只有一秒，他板起脸：“你还听不听了！”
闻有乔闭嘴点头。
舅舅很惊讶：小风，是不是你一点都不听妈妈的话，所以圣诞老人从来没找过你？
莫辞风很生气：怎么可能！
他每天都按时喝牛奶，背一百遍讨人厌的德语单词，把舅舅写错的数学作业一个个改过来，怎么会不听话！
莫辞风发誓自己一定要拿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于是他在学校不跟别人打架了，也不半夜偷偷玩电脑游戏了，每天发奋图强地学习，力图卷死同学。
终于，在圣诞节来临的那一天，他挂在床头的特大号袜子里，多了一个他喜欢了很久的机器人模型。
这下，莫辞风相信这世界上有圣诞老人了。
而这份圣诞礼物，他一直收到了十二岁。
舅舅假期的时候经常去世界各地游玩，也会带莫辞风去滑雪。
在他的带领下，莫辞风已经是一个十分擅长滑雪的初中生了。
他很喜欢滑雪，在雪地上滑行的感觉，令人感到无比畅快。
又一年的假期来临。
他死皮赖脸地要求舅舅带着他一起出门。
舅舅呲着牙笑：可是小风，你要上学啊。我答应你，回来的时候带你去圣莫里茨滑雪，好不好？还有你想要的超跑，妈妈不给你买，对吧？
莫辞风：……真的假的？
舅舅摸摸他的脑袋：圣诞老人不会骗你，我也不会骗你。
莫辞风嘀咕：你又不是圣诞老人。
但是他还是相信舅舅。
因为舅舅从来不骗他。
可是……
可是。
从不骗他的舅舅食言了。
妈妈说，舅舅是季前训练时发生了事故，不幸去世的。
那一年，莫辞风没有等来舅舅。
也没有等来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