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对上南姝的眸，李峰又诡异地对上了她的脑回路，轻咳了声。
“但他真的是精神病患者。”
手滚动鼠标滑轮，页面下移，一张精神鉴定报告就这么出现在南姝眼前。
“…间歇性人格分离。”
南姝看向最后的诊断。
“也就是咱们常说的人格分裂。”李峰顿了顿，“就是他分裂的人格有点多，上一次报告，据说至少有五个。”
南姝是头一次接触这种患有解离症的凶手，听到李峰的话，视线落在电脑上，久久没回神。
“那现在南队在审讯吗？”
李峰点头，“嗯，人刚带回来，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南姝起身。
“我去看看。”
李峰摆摆手，“快去快去，就是记住等会万一南队要打人，你拉着点，不然许法医又要写检讨了。”
这才是李峰给南姝打连环夺命电话的真正原因，南队揍人是真揍啊！
南姝：……
来到审讯室隔壁，李峰担心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透过玻璃窗，南姝看向坐在审讯椅上的王靖，脸上还有没有擦拭的、已经干涸的血迹，身上是新换上的看守所的衣服。
身形清癯，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肉，就薄薄的一层皮搭在骨头上，两颊都凹陷下去，四肢纤长，骨头嶙峋。
可他坐姿却十分外放，金刀阔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去战场杀敌，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但他本人却并不觉得，脸上写满了倨傲。
审讯室内没人说话，或者在南姝来之前就已经审讯过一回了。
南姝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王靖，他现在这副模样，真看不出智商很高的样子。
等了会，南璞年终于开口说话了。
“刘文耀是谁杀的？”
王靖戴着手铐的手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板，手铐和桌板碰撞，发出不小声响，“老子说了，人是我杀的，我杀的，都说了一百遍了，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南璞年面无表情：“你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很了解我吗？”
王靖又重重砸了下桌板。
南璞年看着他。
“你没那个智商。”
“……操！”
王靖爆了句粗口，一双眼死死瞪着南璞年，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像是一头生气的野牛。
南璞年没了耐心，曲起指节敲敲桌面。
“你不让他出来，就先熬着吧。”
‘熬’这种也算是比较常规的手段了，一般在遇到嘴硬或者不愿意交代的犯罪嫌疑人身上特别管用。
但对于一些高智商罪犯来说，沉默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可南姝却看到，王靖在听到南璞年说出这句话后，表情立马从嚣张变成慌张。
南璞年没看他，起身作势要走。
“哎…你等等。”
王靖一脸烦躁，下一秒，他低下头去，等他再次抬起头，慌张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寒潭一般的平静，他勾着唇，周身的气势也从外放变得圆润。
南姝杏眸眯起。
太丝滑了。
她看过自家二哥演的几部电影，其中有一部的主角就是人格分裂患者，当时南姝就觉得，自家二哥的演技可真牛逼，但现在看到王靖，她才发现，原来还能更丝滑。
丝毫看不出任何演的成分。
“南队，好久不见。”
王靖微笑，就连声音也不一样了。
南璞年脚步一顿，转身看他。
“南队成熟了很多，我也……”王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老了。”
南璞年回到座位。
“南队还是那么聪明，知道阿大喜欢养生，他被威胁到了，所以让我出来见你。”
王靖神情淡然，若不是他所处的环境，两人更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在聊家常。
“刘文耀是谁杀的？你吗？”
南璞年却并不想跟他叙旧。
面前这个人，他的情绪太复杂了，南璞年清楚的知道，就是他杀害了自己的师父，可偏偏，杀害师父的那个人格，是王靖的副人格。
并且自从将师父杀害后，那个人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是，是七妹。”
王靖平静地交代着。
南璞年眸光颤了颤。
根据精神疾病的专家会诊，目前他们只能判定，王靖有五个副人格。
可当年在审讯时，王靖就说过，杀害师父的人格，叫做七妹，一个从来没有被确定的副人格。
而现在。
‘七妹’这个人再次出现。
“当然，以七妹的胆子和智商，肯定是没法躲避那么多的监控和监视从医院里逃跑的，我从中帮了一点小忙。”
王靖拇指和食指捏起，比了个‘小’。
“其实，南队，你是个很好的人，程队也是，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王靖看着南璞年阴沉着的脸，身体往背后一靠，像是在通过南璞年看着什么人。
“吴村长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我，给我带一些好吃的东西，还会跟我讲我堂妹她们的近况，我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南队你在帮忙打点…”
“我替堂妹们谢谢你，因为你，她们的人生才得以改写，南队，你是个好人。”
王靖似乎对‘好人’这个词有着别样的执念。
南璞年抿唇没有说话。
南姝听着王靖的话，愣了下，她总觉得‘吴村长’这个称呼，像是在哪里听过。
“吴村长，是吴村的村长。”
清润声音响起。
南姝猛地转头，就见不知何时许蕴礼也来到了这，只是她看的太过入神，完全没有察觉到。
“抱歉，吓到你了。”
许蕴礼目露歉意。
“没…”
是她自己没注意，望着许蕴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吴村就在龙云山脚下，王靖母亲姓吴，他父亲算是入赘到吴家。”
许蕴礼接收到南姝的示意，唇角勾了勾，“王靖的第一个人格，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阿大，是最先出来的，据王靖自己说，他在看到父亲殴打母亲后，才生出了这么一个保护性的人格。”
王靖的第一个副人格，性格暴躁，却充满正义感，王靖对他的总结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