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费迪南德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战场独有的凝重，“当时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凶险万分。
“启智会布下恶毒法阵，收割灵魂，转化傀儡，灰色瘟疫如潮水蔓延，兽人主力濒临崩溃，更有传奇强者环伺。
“第九骑士团……在哈灵顿的指挥下，其立场与行为，已然对战场构成了巨大威胁，甚至可能导向更不可测的灾难。”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雷蒙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哈灵顿团长临阵被兽人将军卡加斯以密函威胁，竟公然下令第九团调转矛头，协助兽人残军对抗启智会傀儡。
“此举，等同于在战场上公然背叛圣光，与兽人同流合污！无数将士亲眼目睹。
“若非阿方索团长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斩首叛首，及时整肃第九团，后果不堪设想！整个战局可能彻底崩坏，我两大骑士团主力恐有倾覆之危，启智会阴谋或将得逞！”
费迪南德的声音提高了些许：“此乃千钧一发之际，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关乎整个洛尔沼泽战局走向！
“若拘泥于繁复程序，坐等圣城裁决，只怕裁决未至，我等皆已成为启智会傀儡大军中的一具行尸走肉，或是兽人战斧下的亡魂！
“战场之上，主将当有临机专断之权，此乃最高枢密赋予各骑士团团长的基本职责！”
他看向持乌木杖的特使，语气恳切：“至于阿方索团长晋升传奇一事……诚然，他处决叛逆哈灵顿是其仪式的一部分。
“但以属下愚见，这恰恰证明了圣光意志的彰显！唯有涤清内部至暗的叛徒，方能引动最纯粹的圣光本源，完成最神圣的进阶！
“这非但不是对教廷的僭越，反而是圣光对其忠诚卫士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抉择的至高嘉奖与认可！”
费迪南德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阿方索的个人仪式与圣光意志的体现挂钩，同时再次强调了战场特殊性和阿方索行动的必要性与正确性。
他接着抛出了让雷蒙德面色微寒的话。
“至于程序问题……阿方索团长手持圣城最高枢机密令，其权限本就可疑情紧急时便宜行事。更何况，”费迪南德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我相信阿方索团长绝非鲁莽之人。
“他敢当众处决哈灵顿，必有确凿无疑、不容辩驳的铁证在手，足以令任何程序上的质疑都苍白无力。此等证据，想必此刻正在阿方索团长手中，明日呈交时，一切自有公论。
“此刻妄加揣测其动机，甚至质疑其忠诚与对教廷的敬畏，恐有失公允，亦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费迪南德说完，优雅地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作为一位传奇级的骑士团长，他心中自有盘算。
他这番言论，既看似维护了教廷权威，又用战场危急和阿方索可能掌握的铁证稳住了两位特使，同时将焦点牢牢锁定在哈灵顿的叛徒身份和阿方索即将提交的证据上，为阿方索争取时间。
这些天以来，他早就看清了，阿方索和他背后的那位多半是要动手清理教会了。
这种时候他若还是做墙头草姿态，不尽快做出选择，就算他没有背叛教会也难免会被波及。
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倒向阿方索一方。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也是坚定的圣光信仰者，他认可阿方索的做法！
至于雷蒙德……他跳得越凶，越能吸引火力。
宴会厅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微妙复杂。
雷蒙德脸色阴沉，费迪南德的话滴水不漏，让他难以继续在程序问题上穷追猛打。
灰眸特使的冰雾般的眼神在费迪南德和雷蒙德之间游移，似乎在权衡两位骑士团团长的态度。
而持乌木杖的特使，则深深看了费迪南德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乌木杖顶端的宝石，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费迪南德团长所言，不无道理。战场瞬息，主将专权，确有其必要性。哈灵顿临阵通敌，罪证若确凿，其行可诛。”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雷蒙德，最终也落在费迪南德身上：
“然，程序之神圣，亦不可轻废。阿方索团长是否完全遵循密令权限，其行动是否仅为战场所需而无半点私心……尤其是其传奇仪式与处决之关联，仍需详查。
“一切，待明日阿方索·林团长抵达，呈上密令原文及所有相关哈灵顿通敌叛教得铁证之后，由枢密院与审判庭共议，禀明元老会与大主教阁下，再做最终定夺。”
他举起乌木杖，轻轻一顿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为这场试探性的交锋画下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在此之前，妄议团长，质疑密令，皆非明智之举。诸位，且静待明日吧。”
雷蒙德脸色稍霁，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费迪南德则优雅地举杯向特使致意，微笑依旧，只是垂眸饮酒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谨遵特使大人之命。”
奢华的宴会厅内，水晶灯的光芒与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雷蒙德·铁岭听着费迪南德滴水不漏的反驳和乌木杖特使最终那模棱两可的“静待明日”，心头沉甸甸的。
费迪南德明显站到了阿方索那边，而特使的态度也并未如他所愿地立刻对阿方索发难。局势正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滑去。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冰凉的杯壁，花白胡须下的嘴唇紧抿。
哈灵顿死前与兽人、启智会的交易，其中某些见不得光的链条，未必不会牵扯到他这位负责关隘防务、与各方势力都有所默契的老将身上。
若让阿方索明日带着那所谓的铁证顺利交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心中焦灼，盘算着是否要动用圣城更深层关系施压时，宴会厅侧门无声开启。
一名身着第十团精锐铁卫盔甲、气息沉稳的副官快步走到他身侧，俯身耳语。
副官的声音压得极低，但雷蒙德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却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