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组负重冲刺，计时开始！落后标准线的一律加练！”
命令一下，原本就气氛凝重的训练场顿时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
泥土被作战靴反复践踏，扬起薄薄的烟尘。
小武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死死跟在第一梯队的中段，他的爆发力不错，但耐力是短板，此刻脸已经憋得通红。
秦奉先瞧见了小武的状态，加快速度冲到了小武身旁，厉声道：“呼吸节奏！”
他的身上同样背着和其他人相同重量的负重包，却能够轻松调整步伐和速度。
旁边几个阿尔法二队的老兵则显得游刃有余些，步伐虽然沉重却保持着稳定节奏，眼神锐利地扫过路线，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强度。但视线扫过秦奉先，还是敬佩和紧张。
而萧见信，孤零零吊在了所有人的末尾。
阳光很刺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前方秦奉先偶尔传来的冷硬声音。
等到他终于踉跄着冲过终点线，计时器上的数字毫不留情地显示他超出了标准时间一大截。
萧见信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水滴进眼里，刺得生疼，视线里一片模糊的金星。
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侧方的光线，眼前的作训服裤腿笔直，纤尘不染，秦奉先早已跑完等待着他，甚至没有出汗。
萧见信撑着膝盖，垂头喘息，汗水啪啦啪啦落在太阳炙烤的水泥地上。
秦奉先没有看计时器，目光直接落在萧见信汗湿的背上：
“萧见信，最后一个完成，加跑两圈。其他人解散。”
队友们投来同情或庆幸的一瞥。
自从萧见信加入阿尔法二队后，最后一名的惩罚，几乎都被萧见信给包圆了。
萧见信艰难地直起身体，有气无力道：“……是……”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重新冲向跑道。
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加练”在晚上。
夕阳西下，萧见信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吃饱了饭，准时敲响了秦奉先办公室的门。
门内传来一声平淡的“进”。
办公室和想象中一样简洁冷硬，几乎没有个人物品。秦奉先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没抬头：“坐吧，上次已经学会用异能覆盖了，这次学一学收束。”
萧见信依言站定，闭上眼，努力去捕捉体内那股虚无缥缈的力量。白天透支的疲惫感还在，精神力的调动变得艰涩。他试了几次，只能感觉到细微的波动。
经过几次训练，他已经学会让异能覆盖一米距离左右的物体。
“散、乱、弱。”
秦奉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萧见信睁开双眼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放下了文件，走到萧见信侧前方，正低头盯着他：
“异能和肌肉一样，需要锻炼。你现在，大概连握紧拳头的级别都做不到。”
这没办法，之前又没接触过。萧见信闭着嘴巴心口却叭叭吐槽。
谁没事会去锻炼这种诡异的东西？他又不是中二病，试图操控丹田打通任督二脉。
“再来，别像肌无力一样。”
萧见信憋着一口气，不服气地再次闭上眼睛，更用力地去感受异能波动，试图将它拉出体外。
刚刚抓住异能这匹无序的“野性小马驹”，萧见信额前忽然一疼。
“错了。”
萧见信诧异地张开眼，果然看见秦奉先还没收回去的手指。
在他额头的一弹没有用力，但萧见信却感觉脑中“嗡”地一声，那勉强聚集的一点精神力瞬间溃散。
秦奉先指导他：“步骤说了几次了，先感受存在，再引导、控制。”
萧见信摸了摸额头，深吸一口气，“有点难……”
话音刚落，萧见信忽然浑身一僵。那一瞬，他察觉到从秦奉先身上倾泄而出的波动，庞大、可怕，却井然有序的一股力量，从他身上缓慢流淌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属于他人的异能的触须，正缓缓抚摸着他被击打后微微发红的额角，一缕散落的发丝，被轻轻捻起又放下，仿佛被微风波动了一下。
萧见信知道，这是秦奉先的异能。
他此前也感受过别人试探向他的异能波动，却头一回感受到秦奉先这般令人窒息般碾压过来的沉重波动。
他正被秦奉先的异能范围包裹着，这意味着——只要秦奉先想，时刻可以折断他的脖颈。
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微弱的颤抖，似乎都能轻而易举地被秦奉先攫获。
“……”面对如此清晰而差距巨大的异能覆盖和碾压，萧见信吓得四肢僵硬，不敢同秦奉先对视。
下一秒，那覆盖萧见信全身的异能触须，骤然全部收了回去，一切正常，室内无风无尘，安静无比。
“感受到了吗？”
萧见信静止了短暂一刻，立刻喘着气回过神来。
“呼…我…知道了。但是……”
萧见信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秦队，我的异能就算覆盖了人体，也得进入内部才能发挥作用。”
上次他尝试治愈小武的时候就察觉了。
“……”秦奉先低头思索，他也是头一回遇到。
片刻后，他道：“先尝试用肢体辅助。”
秦奉先说着，朝萧见信伸出手来，“覆盖你接触的物体。”
接下来两个小时，萧见信就和秦奉先手牵着手，心无旁骛地试图通过肢体接触，引渡异能进入秦奉先的体内。
“我没有任何感受。”
“有了…很微弱，继续深入，尝试覆盖我的手臂。”
“接下来，尝试治愈伤口。”
终于，在修复了秦奉先割开的伤口后，萧见信精神力彻底告罄，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秦奉先用刚修复好的伤口的胳膊揽住他，光滑的创伤口就在眼前，只剩下几点残留的血点，那饱满的肱二头肌看得萧见信更加头晕了。
“进步很快，”秦奉先总算表扬了他，“希望实战中能保持这个水准。”
萧见信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两个小时总算过去了。
对他而言，秦奉先的俩小时一对一特教，比训练场上的六七个小时还难熬，每次结束回去，他都会头晕好一阵，耳鸣、刺痛，甚至太严重会呕吐。
在萧见信准备告辞离开时，秦奉先忽然道：
“异能消耗过度会休克，你抽空去医生那里看看，基地有这方面的专业医生。”
萧见信回头看去，秦奉先又开始在办公桌后写着什么，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桌角已经摞起一小叠写完的报告，手边还有好几页待处理的文件。
昏黄的台灯照亮了他微蹙的眉心。萧见信忽然想起之前周野偷偷抱怨过，说秦队严苛的一大体现就是要求所有训练报告、任务总结都必须由带队教官亲手撰写，严禁敷衍，常常熬到深夜。
教官也难做啊。
“好的。”萧见信回应后迫不及待准备离开。
“等下，”秦奉先又道：“你是时候住进军区了。”
萧见信脚步一顿。
“你的异能暂时不能公布，不能去混合宿舍，要么和周野住，要么和我住。”
说着，秦奉先手持笔尖，划过档案右上角那张证件照——照片里的年轻人面色苍白，眼下浓重青黑，眼神空洞而警惕，甚至带着几分阴郁的戾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良民——这是刚到北联的萧见信。
秦奉先抬头，看向站在办公室中央的真人。
一模一样的五官，但天差地别。
此刻疲惫难掩，脸色因刚才的训练和精神消耗而泛红，但眼中燃烧着挣扎向上的滚烫。
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秦奉先垂下目光，未握笔的手轻轻摩挲粗糙的纸面，没有泄露给萧见信的眸光里思忖计量着些什么。
“我和……”萧见信脑子飞速转动。
和谁住，还用想吗？
和秦奉先住那意味着下训后还得面对面，几乎二十四小时处在高压之下，一言一行被评估，私人空间近乎为零。
和周野住，周野性格开朗，毫无疑问会更轻松自在，更舒服。
他几乎就要顺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说出那个名字：“周……”
秦奉先已经垂头，手中的钢笔干脆利落地在档案某处栏位上写下几个字。笔尖停顿，墨迹清晰——
【宿舍分配：A01】
秦奉先合上档案，“今晚整理个人物品，明早训练前搬到我的宿舍A01。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萧见信到了嘴边的“周野”两个字，被彻底堵了回去。他看着秦奉先那副淡然神情，所有纠结烟消云散。
你……根本就没给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