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施向来不太喜欢台球厅这类场所,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浓重刺鼻的烟草味,还混杂着劣质香薰试图掩盖却越发奇怪的气味。
他先去隔壁药店买了一包一次性医用口罩,拆开一个戴上,这才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里面还是白天见过的那帮兄弟,正围着一张球台闹腾。见他进来,原本叼着烟的,不约而同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在一起混久了,他们对他自然也有几分了解。
刚子把烟屁股摁熄,咧着嘴调侃道:“傅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娇贵?一点烟味都受不了?”话里带着戏谑。
“哈哈,咱们傅哥大少爷来的,娇贵点怎么了?这叫精致生活懂不懂?”姜南虽然外表看着最是粗犷不羁,染着一头张扬的紫发,耳骨上一排亮闪闪的耳钉,但心思反而是几个人里最细的。他扔掉烟蒂,还特意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包湿巾,仔细擦了擦手。
“今天没有晚训?”傅施也不多话,从架子上随手抽出一根顺手的球杆,将台上还剩的几个球清空入洞。
“老陈带队去省里参加高三体育生的专业统考了,得去好几天呢,这两天的晚训都取消了,自由活动!”敖烈嘿嘿一笑,嘴里嚼着口香糖,吹了个不大的泡泡。
趁着刚子重新摆球的功夫,傅施将视线转向安静坐在一旁高脚椅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你怎么晚上也跟他们跑出来了?不用上晚自习?”
被点到名的顾屿推了推眼镜:“他们中午过来找你,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也就跟过来了。”
“哎呀,我们那不是怕耽误大学霸你的宝贵学习时间嘛!”敖烈赶紧解释,带着点讨好,“我们几个是最后一节课……嗯,提前了一点出来的,不然哪赶得上趟儿过来找傅哥。”
顾屿不光是他们几个人里面的希望,更是整个四中的希望,特别是傅施转走之后。高一入学后,傅施和他就包揽了年级第一第二的位置,和第三名的分数能拉出一大截。
“所以......”傅施握着球杆,轻轻敲了敲地面,声音幽幽地响起,“你们上午最后一节,是逃课出来的?”
敖烈顿时感觉好几道带着杀气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后背冷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额……这个嘛……傅哥,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得,说漏嘴了,自爆了。
其实他们大老远从城东跑到城西,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打台球,傅施来了之后,象征性地又打了一局,便提议换个地方。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站在台球厅门口略显昏暗的街边,傅施看着眼前这几个兄弟。
虽然天还没彻底黑下去,但路灯已经亮起,在他们身上投下影子。
“哪来得及啊,下午一放学我们就紧赶慢赶坐地铁过来……”刚子心直口快,话说到一半,小腿就被旁边的姜南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傅哥,我们一会儿回去再吃也行,现在还不怎么饿呢。”姜南接过话头。
此刻几个人都换下了校服,穿着各自的便装。
敖烈顶着那头银灰挑染的短发,姜南是醒目的紫发加耳钉,刚子剃着板寸穿个紧身背心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只有顾屿最正常,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
“行了,别废话了。”傅施打断他们的推辞,“一起找个地方吃饭。这个点回去,学校食堂也早关门了。”他抬步就要走,剩下的人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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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许迩放学后急匆匆回到壹号公馆,随便扒拉了几口阿姨准备好的晚饭,迅速换了一身衣服,抓起帆布包就跑出了门,去了拳馆。
周末两天过去,拳馆被破坏的防盗门已经换成了更厚实的新型号。这件事情也让张叔开始注意到店里安全设施上的不足,添置了新的监控摄像头和应急照明,角落里还多了几个灭火器,安全系数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拳馆离壹号公馆不远,许迩溜溜达达,权当饭后消食。
馆里的教练和常驻学员对她都很熟悉,见她推门进来,纷纷笑着打招呼:“哟,许迩来啦?这两天偷懒没见人影啊!”
“放假去郊区陪外公外婆了,所以没过来!”许迩也很自然地回应着,目光在馆内扫视一圈,没看到张叔的身影。
她也不在意,轻车熟路地走到更衣区,把帆布包放进自己的储物柜,换上运动背心和短裤,出来便开始做热身运动。
刚热完身,一个平时和她对练过几次的年轻学员凑过来,笑嘻嘻地发出邀请:“许迩,两天不见,手痒不?来一场?”说着还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许迩眼睛一亮,正要应下,就听到一声大喝从门口传来:“阿弥!先别打!过来过来!”
许迩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张叔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她只好冲那个学员抱歉地笑了笑,翻身轻巧地跃下拳台,走到张叔身边,疑惑地问:“怎么了张叔?”
张叔没好气地伸手,虚虚地揪了揪她的耳朵,力道不大:“还敢问我怎么了?刚惹了你妈生气,转头就又往拳馆跑?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老老实实上学读书?”
“哎哟!张叔,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啊!”许迩赶紧护住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地躲开,不服气地辩解,“我作业都写完了才来的!一点都没耽误学习!”
“你外公和你爷爷说了,我打电话给师父的时候他又嘱咐我,让我务必看着你点,最近少来拳馆,尤其不能跟人动手。”褚琳琅不在廊市,张叔就算许迩半个家长了,自然要操心。
许迩站在原地,鼓了鼓腮帮子,没吭声,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面,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刚才我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就又准备跟人上擂台切磋了?”张叔看着她那副样子,就猜出来了,“到时候身上磕着碰着,带着点青紫回去,是不是故意想让你妈妈更生气?”
“张叔,怎么就非得带伤啊?”许迩小声嘟囔,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她都还没收到消息呢。
“小鬼头,信不信随你自己喽。”张叔说完就开始赶人了,“好了好了,别在这儿磨蹭了,赶紧回家去。天都黑透了,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晃悠什么?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听到没?”
反抗无效,许迩灰溜溜地去更衣室换回衣服,离开了拳馆。
她嘴上虽然犟,但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妈妈搞“突然袭击”这招,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张叔说得对,切磋起来难免有肢体碰撞,就算再小心,偶尔蹭破点皮、撞出点淤青也是常事,张叔拦着她,确实是为她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