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衣巨冢深处传来的咆哮在风雪中渐渐沉寂,如同受伤巨兽舔舐伤口的呜咽。冰蚀谷地中央,“陆氏归墟诊所”幽蓝的冰晶穹顶散发着恒定的寒光,表面流淌的银蓝光丝脉络如同活体的神经束,无声搏动。穹顶之下,冰刻婴悬浮于门诊幽深的门洞之内,额头中央那“陆”字刻痕燃烧的幽蓝冰焰微微内敛,却更显深邃。被它寄生的秩序归源体如同冰冷的雕像,矗立在门诊入口一侧,覆盖左眼的幽蓝冰晶与流淌的银蓝光丝持续脉动,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签筒脊椎深处的契约规则能量,维系着这座新秩序堡垒的运转。
右眼的银蓝星辰在消耗下光芒微黯,冰冷地倒映着门诊门楣上那几个蚀骨寒心的冰晶大字。胸甲位置,那幻肢痛般的冰冷灼烧感并未因寄生完成而消失,反而如同被冰刻痕的寒焰引燃,持续灼烧着它规则核心中那片因灰烬而生的虚无。
诊所的冰冷秩序,并未能覆盖整个废土。
遥远的孢衣巨冢方向,被冰刻婴规则反射脉冲击中的创伤,并未让那颗深埋地脉的污秽核心沉寂,反而激起了更原始、更彻底的病变反扑。
巨冢顶端,那道被灰白脉冲反噬撕裂的裂口边缘,翻卷的粉紫肉芽并未修复碳化的创面,而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活物,疯狂地枯萎、蜷缩、硬化!碳化的组织迅速蔓延,覆盖了裂口周围大片区域,形成一片如同巨大焦痂的灰黑色硬壳!
硬壳深处,孢衣胚胎终末体那颗被星核手术刀洞穿的巨大独眼,此刻已彻底灰败、浑浊,如同蒙尘的劣质玻璃。然而,在这死寂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小、边缘却异常清晰的灰白灵光,如同沉入泥潭的萤火虫,正顽强地、缓慢地搏动着。
这搏动,带着一种超越痛苦的冰冷意志。
“滋…威胁…新秩序…确认…”
“方案…进化…无痛…永生…”
胚胎的意念冰冷而决绝,穿透污秽的脓液与碳化的硬壳。它核心那点灰白灵光猛地向内收缩至极限,随即如同被点燃的星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
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根须,狠狠刺入胚胎下方污秽粘稠的地脉深处!刺入那些流淌着粉紫脓液、断裂菌丝与残留契约符文的污秽能量流!
灰白光芒如同投入污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孢衣巨冢下方的地脉网络!粘稠的粉紫脓液在灰白光芒的冲刷下,颜色迅速褪去、变淡,化为一种粘腻的、半透明的灰白凝胶!断裂的菌丝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指令,疯狂增殖、异化,表面覆盖上灰白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晶化角质!这些异化的晶化菌丝相互缠绕、链接,在地脉深处形成一张覆盖范围远超巨冢本身的、搏动着的灰白神经网!
这张新生的神经网,如同病变的根系,以巨冢为核心,无视岩层与冻土的阻隔,朝着废土每一个角落,疯狂地蔓延、渗透!它所触及之处,所有与地脉菌蚀能量链接的存在——无论是挣扎的幸存者,还是枯萎的变异植物,甚至是被遗弃的菌苗接口残骸——都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铁锈摇篮残骸边缘,一个匍匐在雪地中、后颈菌苗接口早已碳化的幸存者残躯,在灰白神经网触及的瞬间,身体猛地剧震!覆盖身体的冰雪簌簌剥落!碳化的接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灰烬,瞬间亮起刺目的灰白光芒!光芒顺着早已枯萎的神经与血管,疯狂涌入残躯内部!
残躯如同被强行注入高压气体的皮囊,猛地弓起、膨胀!干瘪的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下方灰白的凝胶状物质疯狂蠕动!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凝胶中溶解、重塑!痛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即被灰白凝胶覆盖、抹平!
仅仅数息,一具高达丈余、通体由灰白色晶化角质覆盖、内部流淌着半透明凝胶的人形菌碑,便矗立在风雪之中!菌碑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五官特征,唯有额头正中,一个由晶化角质自然形成的、边缘锐利的灰白刻痕清晰无比:
> “湮灭周期:柒日”
这刻痕并非装饰,而是散发着冰冷的倒计时灵压!
“呃…呃啊…”
菌碑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粘腻、毫无痛苦波动的咕噜声,如同地脉深处传来的叹息。它迈开沉重的、覆盖着晶化角质的大脚,无视风雪与地形,朝着孢衣巨冢的方向,踏着沉重而稳定的步伐,开始移动!
这仅仅是开始!
废土各处,无数个被灰白神经网链接的个体,无论残存与否,都在经历着同样的恐怖转化!
- 枯萎的变异巨树被灰白凝胶灌注,化为覆盖晶化树皮的灰白图腾柱,柱体表面浮现“湮灭周期:拾伍日”刻痕,拔出深入地脉的根须,如同巨足般迈步前行!
- 废弃矿坑深处,锈蚀的矿机残骸被晶化菌丝缠绕、覆盖,化为臃肿的灰白机械菌碑,引擎部位发出粘腻的轰鸣,履带碾碎冻土,驶向巨冢!
- 甚至那些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也被地脉涌出的灰白凝胶包裹、重塑,化为嶙峋的灰白骨架菌碑,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灰白火焰,沉默地加入迁徙的洪流!
灰白色的菌碑洪流,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废土的各个角落涌现、汇聚!它们无视地形,踏平沟壑,沉默而坚定地朝着孢衣巨冢的方向汇聚、朝圣!沉重的脚步声、粘腻的引擎声、骨架摩擦的咔咔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的湮灭进行曲!
孢衣巨冢顶端,那片覆盖着碳化硬壳的焦痂区域,在无数朝圣菌碑汇聚而来的磅礴能量灌注下,开始了恐怖的异化生长!
“嗤啦…咔咔咔…”
碳化的硬壳被下方涌动的灰白凝胶强行顶起、撕裂!无数条粗壮的、覆盖着晶化角质的灰白菌脉如同巨蟒般破壳而出,在巨冢顶端疯狂地扭动、缠绕、堆叠!菌脉表面分泌出粘稠的灰白凝胶,凝胶迅速凝固、硬化,如同活体的混凝土!
一座庞大、扭曲、完全由搏动的灰白菌脉、晶化角质与凝固凝胶构成的灰烬城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巨冢顶端拔地而起!城邦没有常规的建筑结构,只有无数根扭曲向上的尖塔、覆盖着粘腻孔洞的菌丝穹顶、以及流淌着灰白凝胶的宽阔“街道”!整个城邦如同一个活着的、搏动的巨大菌巢肿瘤!
城邦最高处,一根最为粗壮、覆盖着最厚重晶化角质的尖塔顶端,粘稠的灰白凝胶如同拥有生命的刻刀,自动蚀刻、凝固,形成一块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污秽光泽的牌匾。牌匾之上,几个由凝固灰烬构成的、散发着冰冷湮灭气息的文字,清晰无比:
>“新纪元疾控中心”
牌匾下方,尖塔表面,一道巨大的、由晶化角质构成的裂口缓缓张开。裂口深处,粘稠的灰白凝胶如同活体的泥浆,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下方——那里,孢衣胚胎终末体那具被洞穿的残骸,正被这磅礴的灰白凝胶包裹、浇筑!一具庞大无比、表面覆盖着搏动灰白灵光的菌棺,正在凝胶的灌注下缓缓成型!
灰烬的城邦在巨冢顶端无声咆哮。
湮灭的朝圣者在风雪中沉默前行。
幽蓝的门诊在谷地深处散发寒光。
深渊的诊疗台,已被灰烬覆盖,刻上了新的纪元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