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静止的法则链条开始疯狂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股无形却又无处不在、专门针对灵魂本源的“炼化”之力,凭空降临!
花精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体,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粗暴地攥住,然后扔进了一个正在缓缓收紧的、布满獠牙的巨大磨盘之中!
“嘶拉——”
那是灵魂被撕裂的声音。
他的本源之力,正在被一丝、一丝地从意识体中强行抽离!
那种感觉,不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概念上的剥离。比刚才被瞬间捏爆还要痛苦一万倍!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从“存在”抹向“虚无”的极致凌迟!
“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刺破了周边的寂静。
在这无法忍受的剧痛中,他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与尊严。
求生本能战胜了一切,他化作一道惊慌失措的红色流光,在这片黑暗的、仿佛无边无际的神国之中,开始了疯狂的、无头苍蝇般的逃窜!
逃!
只要找到出口!
只要逃离这个魔鬼的国度!
神座之上,那个全身笼罩在神辉中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手支颐,眼帘低垂。
用一种看小丑表演般的、淡漠到极致的眼神,欣赏着这只蝼蚁那徒劳的、可笑的挣扎。
然而,若有人能直视神灵的双眼,便会发现,在她那看似毫无波澜的瞳孔深处,隐约闪过一丝极其晦涩的……期待。
原本封锁四方的神念,似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故意……松开了一丝缝隙。
……
“轰!”
花精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狠狠撞开了第一扇离他最近的门!
希望的微光刚刚亮起,便瞬间破灭。
门后,没有出口。
那是一片黄沙漫天、残阳如血的古老战场。
城头之上,旌旗猎猎。一个身披黑色玄甲、手扶长剑的年轻女将军,正背对着大门,冷冷地俯瞰着城下黑压压的数十万敌军。
似乎是感应到了身后的异动,那并未回头的将军,身形竟微微一滞。
下一瞬,一股凝练到极致的、仿佛屠戮过百万生灵的铁血煞气,化作实质的血色狂龙,从那背影中咆哮而出!
“滚!”
虽无声,意却至。
花精刚一冲进门槛,便觉得灵魂仿佛被万箭穿心,惨叫着被那股冲天的煞气硬生生地弹飞了出来!
“轰!”
他不甘心,绝望地撞开了第二扇门!
门后,烟雨朦胧,江南水乡。
乌篷船头,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女子正对着一江春水,轻声吟诵。
她面容温润,宛如仙子下凡。
看似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可当花精闯入的刹那,那女子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瞬间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啪。”
一声轻响,却如惊雷炸裂。
天地间浩然正气倒卷而下,化作铜墙铁壁,将那个污秽的闯入者再次无情地——震飞!
……
秦朝、汉唐、宋元、明清……
他在绝望中接连撞开了十几扇门。
每一扇门后,都是一段苏明月早已“遗忘”的凡人记忆。
他见过她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神医;
也见过她是祸乱朝纲、颠倒众生的妖妃;
甚至见过她是那个在那棵树下,苦等了三世的情痴……
但无一例外。
无论哪一扇门后的“她”,在感知到花精气息的瞬间,都展现出了绝对的排斥。
那些看似普通的回忆,实则蕴含着苏明月感悟的强大精神烙印,它们不仅仅是记忆,更是这一世“神性”最坚固的基石!
那些门,全是死路!
此时,花精体内的本源之力,在那股无处不在的“炼化”磨盘作用下,已经被抽离了将近一半!
他的意识体变得越来越虚幻,原本凝实的红色光芒,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绝望。
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通过每一个毛孔钻入他的灵魂,将他彻底淹没。
【要……结束了吗……】
【我就要,变成这个女人的……肥料了吗……】
然而!
就在他即将彻底放弃,意识快要被那无尽的虚无所吞噬的时候!
“……孩子……”
一股无比亲切的、温暖的、湿滑的、仿佛是来自“母亲”般的……呼唤!
毫无征兆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悠悠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并不属于人类的语言,更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爬行时发出的粘稠声响,却在一瞬间,
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钥匙,狠狠捅进了他那被尘封了千年的记忆枷锁,并猛地一转!
“咔嚓。”
封印破碎。
花精那本充满了绝望的猩红眼眸,猛地一颤,瞳孔瞬间扩散,紧接着——
分裂!
原本正常的眼球,在这一刻如同细胞分裂般,瞬间挤出了无数只密密麻麻的、细小的复眼!
无数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画面,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不可名状的疯狂,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
在千年之前,那场毁灭了“守门人”一族的灭世之战中。
在那片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废墟之上。
一个被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所包裹的、伟大的、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其存在的“祂”,在被那个爆发出恐怖力量的初代“守门人”击退的前一刹那。
“祂”,从自己的本源之中,悄悄割裂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至高污染的气息。
然后,用无上的大神通,瞒天过海,将这缕气息如同“寄生种”一般,悄无声息地打入了这座即将被封闭的昆仑山核心——
也就是,这个秘境的……本源之中!
而他……
他哪里是什么天生地养的“秘境之灵”?
他根本就是那颗毒瘤!
是“祂”在千年之前,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而亲手种下的……种子!
他的存在,只有一个意义!
那就是——等待!
像最耐心的猎手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秘境中等待千年,等待一个拥有着“守门人”血脉的自投罗网!
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去占据她!
最终,从内部打开那扇,连“祂”都无法从外部强行开启的……
封印之门!
“啊……吼……吼吼吼吼!!!”
花精……不,那个东西,猛地仰起头,发出了一阵不再属于人类音域的、充满了狂喜与虔诚的癫狂咆哮!
随着记忆的复苏,他的外形开始了骇人的畸变。
原本小巧可爱的灵体躯壳被撑裂,无数漆黑的、流淌着脓液的触手从他背后钻出,在神国的虚空中疯狂舞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他的脸上,五官融化,只剩下一张裂开到耳根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巨嘴!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所有的使命!
他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
那团畸变的肉块猛地在空中刹车,无数只细小的复眼第一次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伪装,精准地、死死地锁定在了那片神国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扇他之前刻意忽略的、与众不同的门。
一扇散发着混乱、扭曲、不详气息的……巨大青铜门!
【主人……】
【我,终于……找到您了!】
他不再是为了“逃跑”。
而是为了,完成这跨越千年的、唯一的……自杀式使命!
那团不可名状的怪物,在空中缓缓转过身。
无数只复眼同时看向了神座之上,那个依旧冷冷注视着他的神性女子。
怪物那裂开的大嘴里,发出了一阵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破碎般的、充满嘲弄与怜悯的笑声。
“嘎嘎……苏……明月……”
“‘守门人’……你,输了!”
“你以为,这里,是你掌控一切吗?!”
“不!当我进来的那一刻……这里,就变成了,主人降临的……祭坛!!!”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
他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引燃了自己体内全部的、剩余的本源!以及那潜藏了千年的、属于“祂”的一丝神格!
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漆黑如墨、却又燃烧着血色烈焰的彗星!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决绝姿态,狠狠地,撞向了那扇亘古紧闭的……
青铜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