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的眼睛瞬间一亮。
相反。
她看向徐青玉。
她感兴趣的也是徐青玉。
她从火里捞出这张绣品不过眨眼时间,她偏能生出急智挽回。
此女心智了得!
安平公主浅浅笑着望向她,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显然是动了兴趣。
一旁的周贤则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天爷。
他差点死在这儿了!
见安平公主没出声反对,徐青玉才接着说:“这样一来,这幅绣品既作寿礼,又取提前凯旋之意,寓意讨巧,陛下见了必定喜欢。”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徐青玉当下适可而止。
其实这一个月里,她除了督促绣娘们赶工、打理后勤,还特意针对这幅绣品做了好几个备选方案。
一开始本觉得傅闻山提议的“千里江山图”最适合当寿礼才定了这个方案,可她也留了个心眼,让绣娘们在针脚和配色上做了些调整,方便临时改动——没成想,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
徐青玉心里明白:她必须拿下这次献礼!
只要成了,她徐青玉定然能在青州彻底打响名声。
到时候不拒是自己单飞还是婚事,都有谈判的筹码。
但她也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是以只把绣品救回来,将自己的思路和盘托出,静静等着安平公主做决定。
她拿不准安平公主的心思。
可想起傅闻山之前对安平公主的评价:心智坚韧,远超寻常男儿——
她便愿意赌一把。
她赌的是,安平公主需要陛下的宠爱傍身。
屋内沉寂许久,安平公主的视线才慢吞吞地挪到徐青玉脸上。她没问绣品,却只问她,“你叫徐青玉?”
徐青玉点头。
安平公主居高临下,即使是夸奖却透着两分王权威严,“你比这幅绣品有意思。”
徐青玉愣了愣,下意识抠了抠头——
这“有意思”是哪种有意思?
是“女人你成功引起我注意”的那种有意思?
还是“女人你在找死”那种有意思?
眨眼功夫她脑子里已经天人交战了好几回。
好在安平公主轻轻点头:“你尽管放手去做。”
得了这句准话,徐青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前线疆土失守,傅闻山这么快和公主通风报信,难道早已投靠公主?
徐青玉可不想跟朝廷势力扯上关系,是以将那幅残缺的绣品从绣架上取下来,又给周贤使了个眼色:“公主殿下,东家,我们先去研究如何修改绣品——”
安平公主点头应允。
徐青玉便和周贤一起走出房门,到旁边的花厅等候。
周贤还在擦着额头上的汗,对徐青玉刚才的胆大吓得腿脚还在发软:“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次不行咱们等下次就是了,刚才我真怕公主治你一个忤逆之罪!”
徐青玉却摇了摇头,“不会。”
几次接触,徐青玉早已断定那位公主殿下可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
徐青玉满脑子都在盘算着如何修改绣品和时间安排。
周贤却还在回味刚才的场景,忍不住摇头叹道:“你年轻不知这里面的水深水浅,还是太鲁莽——”
徐青玉却并不在意:“公主想在寿宴上引起陛下注意,我就把机会双手捧到她面前——她想要的,刚好我能给,这是双赢。所以公主殿下不会怪罪我们。”
“你……”周贤难免心惊肉跳,这丫头……能在短时间内想出破解之法,还要揣度公主用心,实在是——
可怕。
周贤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徐青玉。
想想方才自己干了什么?
尽腿软了!
徐青玉和周贤离开后,屋内的氛围却愈发凝重。
安平公主虽是女子,但性格果决,开门见山的问他:“这次二哥要亲去前线督战,此事……你如何看?”
傅闻山坐在那里,瞳孔淡得近乎透明。
自从离开前线休养生息,他便像彻底卸下了过往的荣光与纷扰,犹如一尊入定老翁,任周遭风波起,自岿然不动。
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二皇子此去…必败无疑。”
屋内此刻只剩他们三人,安平公主也早摸清了傅闻山的性子,可亲耳听见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还是眉心一跳。
沈维桢连忙打圆场,看向安平公主:“公主殿下,您想写信提醒二皇子殿下?”
安平公主确实拿不定主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若论周朝前朝内院的情况,本宫还算清楚;而傅将军你熟知前线局势,若你我二人联合,把奏疏混在贺礼之中呈给陛下——”
“不可。”傅闻山不客气的打断公主的妄想,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隐含讥诮之意,“陛下最厌恶后宫之人插手朝政。更何况公主远在青州,却对朝中诸事了如指掌,只会引起陛下猜忌。此策虽善,然圣人必疑。”
这话已算放肆——
可安平公主竟不恼他的无礼,反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本宫十二岁离京去周朝和亲,如今人老珠黄才回家,这些年也只见过父皇两面。为人子女,本宫对自己的父亲知之甚少。为人臣子,我更全然摸不透上位者的脾气秉性。”
她抬眼看向傅闻山,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所以你的建议是……本宫什么都不做?”
傅闻山却反问:“那公主殿下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他说话声音极淡,可周身却莫名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安平公主眼神骤然锐利:“本宫在周朝十年,知道的未必比你少。前朝后院本就不分家,儿郎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可后宫里的女人杀人却从不需要见血。”
傅闻山清楚她的性子,他不赞同,却并未阻止:“还请公主殿下三思。”
“本宫早三思过好几回。”安平公主莞尔一笑,眼底却藏着锋芒,“本宫是一朝公主,受万民膏血以养,自当死民之难。北境民瘼深于君疑,但得万民解倒悬,吾虽为公主,却愿此头悬于国门亦不忍闻天下苍生之悲声。”
沈维桢心头一跳。
傅闻山亦看向安平公主。
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日收到的那封八百里加急密信——
那是陛下亲笔所写,问他对边境战事的策略与用人建议。
可他至今未动笔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