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洛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洛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兽化成了鹰隼偷偷跟在了后面。
只见洛瑟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她飞扬的银色长发得如同月光皎洁，惊起来的不止是鸟雀，还有住在巷子里的地痞们，他们眼前一亮要围过来，凯洛斯想要帮忙，但是洛瑟已经撞开了所有人，甚至还踹了其中一人下边一脚，十分利落地跑了出去。
是了。
她是b级雌兽，在这边境星很厉害的。
洛瑟继续朝前跑，但是很快就有人追上来了，这两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黑色的军靴和挺拔的站姿，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这些……是费明的士兵。
士兵沉声道：“洛瑟女士，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上将是让你来买结婚用的东西的，而不是给机会让你逃跑。”
凯洛斯看见洛瑟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我不是你们的犯人！”
“我不要跟你们回去！”
“我不想和费明结婚！”
凯洛斯听到这句心神一震，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洛瑟，她刚才说什么，她不想嫁给费明，那个被全星际人拥戴着的，不知道是多少贵族雌兽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她……不想嫁？
凯洛斯心中涌起一道堪称是窃喜的感觉。
但是转念一想洛瑟对他也——
他刚扯起的嘴角又瞬间放平。
凯洛斯很快想到，洛瑟说过的，她家中原本就有三个兽夫，甚至她是因为其中一个遇险，才来到这里的，她爱他们至深，她心里似乎已经容不下别人。
意识到这一点。
凯洛斯心中泛起一股苦涩的酸意。
洛瑟脸上因为愤怒而染上红晕，他不由又被吸引，痴痴看着那张阔别已久的脸，看她脸上生动的神色，如同看到当年那个在海盗星舰上弱小却不服输的自己。
她推搡抵抗着士兵的抓捕，但是一个b级雌兽，是打不过联邦层层选拔而出的A级远征军士兵的，这两位还是费明的近卫，更是不好对付。
可洛瑟却不放弃。
她用尽全力撕扯着，去踹他们的腹部，那两个士兵也不敢伤害她，一时神色犹豫地不敢上前，“洛瑟女士……”
洛瑟咬着牙怒视着他们。
背部微微弓起，双手都做出随时战斗的防御姿势，一副要跟他们拼命的姿态，但是她的眼神突然一下定住了。
凯洛斯浑身一震。
他也同时被定住了。
因为凯洛斯对视了洛瑟的眼睛，她看见了自己，她那淡灰色的带着冷意的眼眸，第一次这样深刻地印着自己的样子，凯洛斯几乎是瞬间就读懂了——
她认出了兽形的自己。
洛瑟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在士兵的大掌要再次伸过来抓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大喊了一声：“凯洛斯！！”
凯洛斯脑子里刹那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而自己已经恢复了人形，站在了洛瑟的面前，她神色很复杂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才颤着嘴唇对他说：
“好久不见，凯洛斯。”
“还有，谢谢你。”
*
凯洛斯正往壁炉里塞柴火，壁炉里很快亮堂起来，照得这个乡间小屋也暖烘烘的，洛瑟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放松下来的她打了个哈欠。
凯洛斯回头看她一眼。
那只碧绿色的机械眼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或许是因为主人太着急，一下子卡在了眼眶里，于是他一只黑色的眼睛如常垂下，另一只碧色眼瞳翻转向上，显得有些可怖又有些可笑，凯洛斯觉得有些难堪，脸也不由发热起来。
他低声斥骂缓解自己的尴尬：“这该死的马塞勒斯！他是不是给我用的低劣货，等我回去找他算账——”
凯洛斯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他恍然想起来，小镇已经被费明发现了，而马塞勒斯作为他的亲信之一，也被费明杀了。
他神色瞬间低落下来。
凯洛斯把义眼从眼眶里抠了下来，他眼角余光看到洛瑟皱了皱眉，她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凯洛斯知道这个动作有些血腥，自己该避开她的，但是他一想到马塞勒斯的死，是因为面前这只雌兽的泄密，他就没有办法再对她和颜悦色。
她知不知道马塞勒斯已经死了？
她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她是怎么样还有脸朝他求助的？
凯洛斯很快又唾弃上自己，他又为什么要救她，就因为她的一个眼神，一句呐喊，他就脑子不清楚地救下了她，甚至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无声讥笑。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洛瑟。
洛瑟很敏锐地察觉他的异样，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马塞勒斯是那个医生吗？他……还好吗？”
她竟然还有脸问马塞勒斯？！
凯洛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那眼里的恨色却让洛瑟暗暗心惊，她的恐惧后知后觉，开始怀疑自己朝凯洛斯求助是不是一个错误，但是不可否认的，对于完全不了解的远征军和那个冷脸上将，似乎待在凯洛斯身边更让她安心。
起码他没有真的伤害过自己。
起码……他还帮自己救了沈错。
但是此刻凯洛斯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他死了，马塞勒斯死了。”
看到洛瑟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无措，他有一丝报复的快意，心想她这样冷血的女人，是否也会感到愧疚。
“你感到愧疚吗？”
“什么？”
凯洛斯再也忍受不住，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又痛又恨地朝着洛瑟质问道：“你会感到愧疚吗！因为你的告密，整个镇子都被抓起来了，而马塞勒斯也死了！”
洛瑟被他说的眼睛不断睁大。
她有些发懵。
她在文章里写的，从来只有星舰的位置啊，小镇的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为什么要说是因为她——
“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他愤怒地掐住了洛瑟的脖子，如同她们第一次在星舰见面那样，但是洛瑟没有感到窒息感，她能感受到凯洛斯在控制手上的力度，可他又实在情绪激动，于是愤恨到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
他恨、他恨极了！
可是他再恨也下不了手，他低头狠狠咬上了洛瑟的唇，洛瑟感到了一丝痛意，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却又很快被凯洛斯野草般清新的气味覆盖。
她一时竟不敢推他。
因为她尝到了一丝苦涩的眼泪的味道。
凯洛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