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部门经常需要开会,西北公社这边自然也不例外,不过马书记不喜欢整那些虚的,规定了每半个月开一次大会,每周开一次小会,小型会议时如果有事,可以请假不过来,但大型会议基本就不能缺席了。
眼看着又到了进行大型会议的日子,一早,大家就拿着工作笔记往会议室走,刚走到门口,却被秦秘书拦住了,说马书记在楼下等着大家,现在要下去集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玩的哪一出,等到一下楼,就看到了一辆拖拉机,马书记坐在最前面,冲着大伙招手:“快,后面有凳子,都赶紧上车坐好,我们要出发了!”
大家简直满头雾水,有人忍不住了,一上车就问道:“书记,今天不是要开会吗,这是要去哪?”
“就是开会啊,不过今天的会议,在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开。”马书记神秘兮兮的,半个字都不肯提前透露,等到人都上齐后,就让司机开车。
开着开着,大家发现这是往草原去的方向,难不成马书记是嫌会议室开会太闷了,弄到户外来,一边看风景一边开会?
“还一边看风景一边开会,咱们这是上班,不是闹着玩!”
“咦,胡主任,你们部门的小林怎么不在?”
这人一开口,大家顿时反应过来了,是啊,兽医站的林副主任怎么不在?难道是肚子大了,坐拖拉机不方便,打算迟点走过来?
就在大家浮想联翩时,拖拉机停了下来,下车一看,发现是在一个农场门口。
马书记带头往里走,“走吧,进去吧。”
等走进去一看,才发现缺席会议的林浔已经来了,直接在里面等着他们。
看到林浔后,大家的疑惑不降反增,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浔笑道:“是我让马书记带诸位过来的,我记得前段时间,有些前辈对我的工作成果十分不满,甚至还有人跑到马书记那里告我的状?”
告状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马书记没有拿到明面上说过,大伙也都当不知道的,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很多人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殊不知男人多的地方,麻烦更多。
尤其是在公社这种地方,资历老的不满资历浅的,有背景看不上没家世的……在林浔来之前,彼此之间大大小小的摩擦也没少过。
只是在林浔来了之后,她年纪太轻,升职又快,加上她是个女同志,还是外地的,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就相当于成了靶子,对她的各种不满就格外多一些。
先前林浔什么表示都没有,不管对谁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家就以为林浔脾气好,好欺负,完全没想到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毫不留情面的把事情给摊开了。
这是要干啥?难道林浔就不怕得罪人吗?
顿时,那几个经常跑到马书记面前告状的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不知道来农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林浔现在这么说,跟当众打他们巴掌简直没什么区别。
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倚老卖老的那种,这会儿被林浔下了面子,当即就忍不住了:
“小林啊,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说什么告状?我们也就是看你年轻,怕你不懂工作上的事,想提点一下而已。”
“就是啊,这谁不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咱们都是同事,论起资历来,我们还算你的前辈呢,难道连监督你更好的工作都不行了?”
“行,当然行。”林浔笑了笑,“只单纯的监督工作没什么,但几位‘前辈’对马书记和其他领导说我没能力,不能胜任副主任这个职位,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吧?”
“怎么过分了?这难道不是实话?本事多大就坐多高的位置,你要是没能力,凭什么霸占着副主任的地方不放?”
不等林浔说话,一旁的胡主任就主动道:“老杨,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小林不管是给兽医站的同事们上课,培养他们的医术;还是开办饲料厂,把饲料厂打造成咱们公社的金字招牌;甚至前些日子,她不辞辛苦的帮着军医院研究出羊痘的治疗方法……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件不是功劳?哪一件不能体现她的能力?”
老杨那伙人还想反驳,但想来想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平心而论,他们进公社十多年,在这个位置上从始至终做出的成绩,还比不上林浔这不到一年里立下功劳的五分之一!
但让他们认错,又实在低不下头,想来想去,又把之前那些老话搬了出来:“我们当然知道小林是有能力的,但是她太年轻了,这样站出去,怎么能服众?”
“就是啊,最少也应该在基层锻炼几年,等有了足够经验后再上位吧?”
胡主任被这群老古板的话气得要死,经验经验!这群人简直脑子里一半是屎一半是尿,混合在一起比粪坑还不如!如果经验真这么重要的话,那这公社领导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们来坐,去找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不比他们有经验多了?
林浔拉住胡主任,她今天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她一点都不生气,还问道:“您几位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说到底,就是觉得我的能力没有足够的认可,所以才不能服众,我这话没错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他们确实觉得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林浔的能力。
要知道,她的对象可是军队的团长,霍家又有权有势,林浔取得这些成绩,很有可能就是靠着她男人帮忙啊。
说不定连这个副主任的位置,都是马书记看在霍俨州的份上给林浔的!
“行,那我今天就证明给大家看。”林浔话音落下,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牧民就跑了过来,把她身后棚屋的门打开。
林浔往旁边让了让,指着门口:“这是农场的羊棚,最近这段时间,我正在进行一个比较特别的实验,结果证明我的实验成功了,大家可以进去看看。”
马书记从来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但林浔一说,他就立马带头走了进去。
那伙对林浔有意见的人,也紧跟了上去。
大家虽然是公社的领导,可生活在西北,对于牛羊这些牲畜自然不陌生,这会儿走进羊棚一看,就看到干草上站着白花花的母羊和小羊羔,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了。
“这羊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这些羊长了六条腿,两个头?”老杨讽刺道。
“这倒不至于,不过你们可以数一数母羊和羊崽的数量。”林浔提醒道。
“咦,这母羊的数量正好是羊羔的一半。”
大家数完后突然发现,不仅数量是一半,甚至每头母羊身边都跟着两个羊羔,特别温顺的蹭着母羊的腿,就好像这两只羊羔都是同一只母羊生的一样。
“难不成……”有人忍不住了,惊讶着开口。
“没错,就是大家想的这样,这些羊羔,全都是双胎。”林浔走到所有人面前,无比自信的说道:
“我最近在做的,就是改善羊品种的配种实验,现在这些母羊不仅可以生育双胎,就连每只羊的体重,比起之前的普通羔羊,至少多了三分之一,而且随着日后这些羊越长越大,体重方面的优势也会跟着增加。”
林浔说完,就立马有人把纪录羊崽体重的资料分发给了众人。
那薄薄的几张纸上,写着的一行行数据,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当即令所有人都呼吸急促了起来,尤其是马书记。
他虽然提前知道林浔在做实验,可他一开始只以为是从单胎到双胎的改善,完全没有想到,就连羊的体重都能跟着上涨。
一头羊多长三斤肉,十头羊就能多长三十斤,一百头羊那就是三百斤……这可都是白花花的肉啊!
年纪大的人都经历过六十年代的饥荒,也都知道那时候没饭吃有多么恐怖,哪怕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一旦提起,都是所有人的噩梦。
所以大家才会对粮食那么渴求,现在林浔的一个实验,就能多这么多的肉,这意义有多么重大,就连傻子都知道!
“这,这……”
老杨那伙人太过震惊了,也是因为过于震惊,所以他们下意识的觉得林浔是在骗人,毕竟他们又不是农场的,要是林浔想联合其他人一起骗他们,也不是没可能啊。
林浔就知道他们会这么想,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都不用这些人开口,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张报纸:
“以免有人怀疑我做的实验的真实性,早在前几天,我就把实验的全部资料,和我撰写的论文一起,寄到了报社,正好,昨天就发表出来了,要是有人感兴趣,可以拿去看看。”
前几天,在给所有母羊接生完,又给所有的羊都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一切健康后,林浔就立马回到家,开始完善她的论文。
这篇关于配种实验的论文,早在她开始实验的第一天就在准备了,详细的纪录了所有的过程和方法,把最后的数据填写上去,林浔就去邮局寄到了报社。
虽说国内现在在科研发面比较落后,但上面却特别鼓励科研,甚至京市还创办了专门的报纸,叫《华国科研报》,所有有建树的实验和研究论文,都会刊登在上面。
林浔原本以为论文寄过去了,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才能过稿,但她没想到三天后,就接到了报社的电话。
还是主编亲自打过来的,主编说在看到她的投稿后,大为惊讶,当即就去了最近的高校,和好几个教授谈论了林浔这篇论文的真实性。
这下不仅主编,就连那些教授都特别感兴趣,想过来看看那些配种出来的新型山羊。
林浔当然不会拒绝,第二天就带着连夜赶来的主编等人去了农场,在农场仔细观察后,所有人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个教授当即发出邀请:“林同志,你这样的科研人才当兽医太过屈才了,你应该去学校当老师,既能做实验,还能教书育人,真正让你的才能发光发亮!”
林浔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她确实在这方面有兴趣,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当一名兽医。
等到主编等人一回到京市,当天,就安排报社加急把林浔的论文刊登了出来,还给她寄了一份样本过来。
这年头报纸的权威性,毋庸置疑,尤其是这种面向全国的报纸,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林浔的大名,甚至连联系地址都写上了,一直嘴硬的老杨等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浔办饲料厂把生意做大做强,他们可以嘴硬说是霍俨州利用自己的身份和人脉,给她联系了需求方;林浔治疗羊痘,他们可以嘴硬说是霍俨州买通了军医院和赵世文,分给林浔功劳;林浔被县领导和马书记夸赞,他们还可以嘴硬说是看在霍俨州的面子上……
但这可是面向全国的报纸,就连领导人都能看见的权威刊物,要不是林浔这有这个本事,人家怎么可能会刊登?
难不成还是因为霍俨州……可去你的吧,霍俨州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自己知道吗?
而且这种报纸敢作假,第二天就会被上面批的名声全无!
所以此时此刻,不管他们再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林浔的功劳!
甚至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从始至终,林浔从一个外地来的小兽医走到这一步,不是靠任何人,就是靠她自己。
看着大家终于老实了,一旁的胡主任简直比林浔本人还要高兴,拍了拍手道:“大家先静一静,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宣布。”
说这话时,他特意看了眼林浔,弄得林浔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胡主任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