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依旧锋利，可神情却柔和了冯多，唇角微微上扬，透出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弛。
——竟有点不像自己了。
这个念头无声地浮现在脑海中，像是一颗石子投入静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审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又像是试图确认：这真的是我吗？
上身一件浅蓝短袖，下身一条黑裤，布料垂坠得刚好，衬得两条腿又直又长。
衣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肩线恰到好处，袖口微微卷起一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蓝色的温和与黑色的沉稳相得益彰，勾勒出挺拔而不过分张扬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又不失稳重。
他整个人少了往日的冷硬劲儿，反倒多了点文气，像是换了个人。
平日里那一身厂装赋予他的威严和距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内敛的气质，像是夏日树荫下静静翻书的男人，沉静，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陆清风正对着客厅镜子，嘴角带着点笑，打量自己这一身，大门却“咔哒”一声响了。
他还在低头整理衣领，指尖刚抚过袖口的折痕，那一声轻响便突兀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金属锁舌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一记敲在他心头的警钟。
他心头一紧，想往屋里躲，可已经晚了——陆珠和陆恒一人拽住他一条腿，抱得死死的。
孩子们像小炮弹一样从玄关冲进来，一个抱住左腿，一个紧紧搂住右腿，力气大得让他几乎站不稳。
陆清风下意识想退后，却被两个孩子牢牢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耳朵悄悄红了，脸也有点不自在。
明明只是换身衣服，可被孩子们这样撞见，还被冯湘湘一眼看到，那种被窥破秘密般的窘迫瞬间涌上心头。
他抿了抿唇，不敢抬头，只觉耳根发烫，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还挺有模有样！”
冯湘湘眼里亮了一下，“就是衬衫下摆得塞进裤腰里，才够利落。”
她站在门口，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带出几分调侃。
嘴角微微翘起，语气轻快，像是在逗弄一个不愿承认自己在意形象的大男孩。
这男人真是天生的衣架子，长得帅，身板也好，随便穿件普通t恤都能穿出贵气来。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也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肩宽腰窄，比例完美，就连最朴素的布料穿在他身上，都像是出自高档定制。
“谢谢。”
陆清风轻咳一声，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迅速低下头，一边将衬衫下摆塞进裤腰，一边生硬地转移话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可尾音却微微发紧，像是在掩饰什么。
“活儿忙完了，自然就回来。”
她边洗手边回头，“你吃没吃？我准备做饭了。”
水龙头哗啦啦地响着，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指尖在水流下搓洗得泛红。
她扭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关切，又有一丝不经意的温柔。
“吃过了。”
他答得飞快，“不用给我做。”
声音干脆，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怕她多问一句，便会露出什么破绽。
他不敢多看她，只盯着沙发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冯湘湘应了声“嗯”，转身进厨房。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多留，只是轻轻点头，随即拉开橱柜，取出锅碗瓢盆。
背影温婉，动作利落，厨房里很快响起了熟悉的烟火气息。
不一会儿，水龙头哗啦响，刀板叮当敲，菜叶在盆里翻滚。
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首生活的序曲。
切菜声清脆，水流声潺潺，锅铲在锅中翻炒的噼啪声夹杂其间，整个屋子顿时充满了家的温度。
“爸爸，你这衣服超帅！”
陆珠眼珠子转个不停，“是她给你做的吧？”
小女孩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边打量陆清风的新造型，一边悄悄靠近他，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好奇与崇拜。
她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他衣角，满脸兴奋。
“小珠今天也漂亮。”
陆清风一把把两个孩子捞起来，放到沙发上，“妈妈天天累得腰酸背痛，还给你们做衣服，你们得听话，别惹她生气，知道不？”
他弯腰将两个孩子抱起，动作轻柔而有力，将他们稳稳放在沙发上。
随即蹲下身，目光平视他们，声音低沉却温和，带着父亲特有的威严与疼惜。
陆珠乖乖点头。
她抿着小嘴，眨了眨眼睛，神情认真得像个小大人。
其实，她早就不讨厌那个“坏女人”了。
这段时间，她再没吼过人，也没打过他们，还偷偷买糖、添新衣，温柔得不像从前。
那些记忆里的怒骂与冷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厨房里递来的小点心，是睡前轻柔的盖被动作，是她悄悄放进书包里的卡通贴纸。
那个曾让她畏惧的“继母”，如今竟成了她心里偷偷依赖的人。
“知道！”
陆恒用力点头，声音震得地板一颤。
他挺起小胸膛，像个小士兵般立正，大声回应，连脚下的地板都仿佛跟着震动了一下。
他的崇拜写在脸上，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清风的身影，眼里满是光。
陆清风坐了一会儿，瞅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他坐在沙发一角，目光扫过墙上挂钟，秒针滴答行走，提醒着他该回归原本的角色。
那份闲适与温情，终究只能停留片刻。
他回屋换下新衣，仔仔细细叠好，整整齐齐放回衣柜，穿上厂装才出来。
布料被他抚平每一道褶皱，像是在对待某种珍贵的纪念品。
他将衣服叠成方正的一块，轻轻放入衣柜深处，然后重新套上那身熟悉的厂绿色。
纽扣一颗颗扣上，肩章归位，帽檐压下——那个冷峻、挺拔、不容亲近的陆清风，再次归来。
“我走了。”
冯湘湘正低头扒饭，饭粒沾在勺子边缘，热气袅袅地往她脸上扑。
她抬起眼，睫毛轻轻一颤，目光斜斜地扫了他一眼，声音懒懒的：“哦，去吧。”
两个孩子埋头干饭，小脸几乎贴到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