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陆楚远和陆楚廷也同时站了起来。
“夫子,我们陪妹妹一块儿站。”
“妹妹年纪这么小,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四叔的安危,日日去寺庙为他祈福。如今她因孝心而受罚,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她站着,分担她的孤单。”
姚夫子气得胡子直抖。
“好!好!你们想站是吧?行啊!他俩可以站着,你俩,出去扎马步!真想去,那就去!老夫绝不拦你!”
陆楚远与陆楚廷对视一眼,直接并肩走出了学堂。
姚夫子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慢悠悠地走回讲台。
可满屋的学子,早已坐不住了。
“夫子!”
杨凯第一个站起。
“沅沅天天去龙祥寺,是为了给陆将军祈福才没能按时上课,她真的不是逃学!您就饶她这一回吧!”
“是啊!”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更多人响应。
“陆将军在外浴血征战,保家卫国,我们都盼着他平安归来。沅沅的一片心意,谁会不明白?谁又忍心责罚?”
“请夫子开恩!请夫子收回成命!”
话音未落,满屋学子纷纷起身,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
姚夫子仍是一言不发,只抬起手中戒尺,冷冷一指门口。
大伙儿叹了口气,默默起身,一个接一个往外走去。
这一天,整个学堂的学子,全都陪着沅沅在门外站了一整天。
散学后,陆楚廷对着整个学堂的学子,拱了拱手道。
“今日多谢各位为我妹妹仗义执言,这份情谊,陆某记在心里了,日后必有回报。”
“六公子太客气了!”
众人连忙摆手。
谁敢当这声谢?
他们站出来帮沅沅,并非因为将军府权势滔天,纯粹是看不下去那一幕。
那么乖巧懂事的小丫头,却只因一次逃学就被罚跪,谁见了能不心疼?
说完了祝贺陆楚廷病愈的话,又寒暄了几句,众人便陆陆续续告辞离去。
院中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陆楚远和陆楚廷,还赖在院子里不愿走。
陆楚廷怀里抱着那个软乎乎的小丫头,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陆楚远也不愿意动。
沅沅倒是半点不觉得闷。
她坐在六哥怀里,小手捏着他的手指来回拨弄。
六哥手真好看啊。
修长、白净,骨节分明。
她越看越喜欢。
心里悄悄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这双手长在我身上该多好呀,那样就能画画、写字、捏泥人、弹琴……
什么都做得漂亮,一定特别厉害!
唯一感到无聊的,只有那个一直默默盯着妹妹看的陆楚耀。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我怎么总觉得,夫子根本就没真想罚咱们?”
陆楚廷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哥,你现在才醒?我都看透半天了。”
陆楚耀挠了挠头。
“可夫子平日也不是个刻薄严厉的人啊……为什么偏偏今天死盯着沅沅不放?甚至连全班都被赶了出来,都不肯松口讲情?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脑袋都要想破了。
陆楚廷见状,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道。
“不管你逃学是出于什么原因,事实就摆在那儿。夫子不是要故意为难你,而是想让你记住这个教训。再忙再急,也不能随随便便逃课。要是人人都拿‘孝顺’当借口,说自己要去熬药、侍疾,那学堂还怎么教书育人?规矩岂不就成了摆设?”
“其实啊,夫子嘴上凶,可我一直注意着他。他一边训话,一边偷偷瞄我和五哥的脸色,生怕我们撑不住、晕过去。四哥没留意,但我全瞧见了。他眼角都在抖,那是心疼。”
陆楚耀听了这番话,神情微微一滞。
陆楚廷顺手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沅沅,你不会真生夫子气了吧?”
沅沅眨巴眨巴大眼睛,随即咧嘴一笑。
“其实啊,我原本就是想去龙祥寺拜佛求平安的嘛~压根就不想上学!夫子没打我手心,也没罚抄书,我还赚到啦!”
沅沅之前在祖母的佛堂里,独自跪坐在蒲团上。
她说,只要陆楚晏能平平安安回来,哪怕折损她一半的福气,也在所不惜。
是画扇恰好进来添香,听见了她这番私语。
出门后便悄悄告诉她,京郊的龙祥寺格外灵验。
她这才动了心思,暗自记下那座寺庙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机会去。
其实求福这种事,说到底不过是人心有所寄托罢了。
可真正灵不灵验,谁又能说得清呢?
但她心里清楚,那一次的祈愿,是她最真心实意的一次。
她没告诉任何人,连平日无话不谈的洛锦歌都没说。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她一直默默藏在心底。
几个哥哥突然听她自己把这事抖了出来,全都愣住了。
陆楚廷瞪圆了眼睛。
“你疯啦?福气也能分的?”
陆楚廷坐在上首,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
他伸手捏了捏沅沅肉嘟嘟的脸颊。
“你这小调皮鬼,心眼比筛子还多!整日里净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夫子这罚抄百遍《女诫》都算轻的了,依我说,该让你抄三百遍,抄到脑子清醒为止。”
大家休息够了,便结伴回府。
刚走到垂花门,便见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带着丫鬟立在阶下,手里捧着描金红帖。
门房早认出了对方身份,连忙通报进去。
边关战事尚未彻底平息,皇帝日夜忧心,朝中大臣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家敢在这种时候大办酒席、设宴游乐?
如今长公主府却突然遣人送帖,众人心中皆知。
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陆老夫人拄着拐杖缓步走入正厅,提起此事。
“今日长公主府送来请帖,说是三日后要设一场小宴,专邀几位相熟的诰命与家中女眷前往相聚。起因是长公主有喜了,已满三个月,胎象稳固,实在乃天大的喜事。”
“原是不想张扬的,毕竟战事未歇,不宜铺张。可皇上昨日听了军报送来,得知前线稍缓,敌军暂退,心中松快了些,特地下旨准许长公主办这场‘安胎宴’,一是为庆贺皇室添丁之喜,二也是借此让京中百姓宽心,让大家乐一乐,散散心头阴霾。”
她顿了顿,扫视堂下众人,接着说道。
“这既是皇恩浩荡,又是难得的体面事。老三媳妇、老四媳妇,你们俩明日起就准备准备,届时一同前去道贺。长公主身子尚虚,规矩甚严,外男一律不得靠近,你们几个淘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