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全看在眼里，心疼得很。
他知道她有多想多陪孩子一会儿，也明白她强忍着疲惫不愿扫兴。
他没有当场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冲旁边站着的采薇递了个眼神。
采薇立刻领会，轻步上前，走到皇后身边。
她俯下身，从皇后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小公主。
采薇接过后，立即将小公主交给候在一旁的奶娘。
奶娘熟练地重新将婴儿包裹进柔软的云缎襁褓中。
随后，采薇又扶着皇后的手臂，轻声劝道：“娘娘，您该歇一会儿了，别累坏了身子。”
皇后略显犹豫地点了点头，终于不再逞强。
在采薇的搀扶下，她缓缓躺回床榻，锦被轻轻盖上肩头。
楚帝也顺势起身，整了整衣袍，低声道：“天快不早了，朕得回承乾宫处理些事情，今晚还有一些奏折要批阅，明日朝会也不能耽搁。”
他的语气平静自然，可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妻女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妻女一眼。
那一眼中，有温柔，有眷恋，更有难以言说的深情。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再摸一摸孩子的脸，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
小砚昭在奶娘怀里挥舞着两只软乎乎的小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嘴里还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
随后，奶娘抱着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主殿，穿过回廊，往偏殿走去。
夜风微凉，廊下灯笼轻晃。
一个人躺在小摇篮里，她又开始动脑筋。
虽然身躯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可她的意识却是穿越而来，拥有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
她盯着头顶绣着金丝蝶纹的帐顶，思绪翻腾。
用这副小小的身体去毁掉浮光锦？
简直不可能。
她现在连翻身都不会，手抓不住东西，站不起来，甚至连哭都只能靠本能。
拿什么搞破坏？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啥招都没有。
浮光锦藏在宫中最严密的宝库之中，层层守卫，非帝王亲令不得开启。
她如今连爬都爬不动，又能怎样？
还没理出个头绪，眼皮就直打架，脑袋一歪，立马睡熟了。
到底是小孩身体，累了倒头就睡。
月光静静洒在摇篮上，照着那张纯净无邪的小脸。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连虫鸣都停歇了。
宫殿深处只剩下更漏滴答的声响。
楚砚昭的意识刚聚拢，尚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周围却突然传来一股陌生的气息。
那气息极淡，却阴冷刺骨。
窗纸外树影婆娑，风吹过檐角铃铛，发出几声幽远的轻响。
她闭着眼等了好一会儿，心跳微微加快，不敢轻举妄动。
那股异样感不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近。
她能感觉到，那人正在缓缓靠近她的摇篮。
显然，对方对这座宫殿的布局极为熟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檀香，却与宫中常用的香料不同。
楚砚昭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这人不是普通宫人，也不是侍卫。
深夜潜入皇后寝宫，目标只有一个。
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一缕细微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楚砚昭试探着睁开眼，眼睫微微颤动，眼前赫然凑着一张脸，近得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尖。
只依稀看出是个孩子模样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亮得吓人。
她猛地张大嘴巴，喉咙里刚要发出哭喊，想靠这声音把大人引来。
毕竟她只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孩。
遇到陌生人的靠近本能地感到恐惧与不安。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只胖乎乎的的小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
那孩子一边压着楚砚昭的嘴巴，一边迅速抬起另一只手，竖起一根嫩白的手指。
“小妹啊，可千万不能哭！”
他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带着几分着急。
“要是被奶娘发现了，我又要挨罚了。”
楚砚昭眨了眨眼睛，乌溜溜的眼珠望着上方，脸上写满了无辜。
叫她妹妹？
那应该就是她六个哥哥里的一个了。
而楚家确有六位兄长，个个天赋异禀，性情各异。
危险暂时过去，楚砚昭心里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可问题是，屋里太黑了。
唯一的蜡烛摆在角落的小桌上，距离摇篮足有几步远。
火光微弱，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在这种光线下，别说看清五官。
就连对方大概年纪都难判断，更别提分辨到底是哪一个哥哥偷偷溜了进来。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摇篮旁的木板略微凹陷。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灵巧地钻了进来。
楚烨轩整个人挤进了原本只够躺一个婴儿的小小摇篮里。
他的身子蜷成一团，膝盖顶着下巴，手脚都收得紧紧的，生怕碰坏了这个柔软的小床。
“妹妹～”
他又轻声唤了一句，尾音拖得绵软。
等到楚砚昭再次缓缓眨眼，像是回应他一般。
他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齐整的小乳牙，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是楚烨轩。”
他在楚砚昭耳边小声报上名字，声音轻轻的。
“你可以喊我老四，也能叫我四哥。记住了吗？小傻瓜。”
楚砚昭又眨了眨眼，眼神里依旧糊里糊涂的。
既然他是她四哥，那白天堂堂正正来看她不行吗？
非得大半夜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搞得像做贼一样？
没想到楚烨轩一开口，竟然直接说中了她心里的想法。
“我也不想半夜来啊！可母妃不让白天见你。她说我毛手毛脚的，万一碰疼你怎么办？干脆就让人把我锁屋里，她自个儿出门去了！”
“你说说，我娘这事办的，讲不讲理？”
楚烨轩一脸委屈，像个被冤枉的小孩。
楚砚昭：“……”
她心里其实挺支持他妈这个决定的。
可问题是，那只捂着她嘴的手压根没打算松开，牢牢贴着她脸，动都动不了。
她只能使劲挥着短短的小胳膊，一下一下拍他的手臂，想让他撒手。
楚烨轩却压根没等她回应，说完就自顾自抱怨。
对她这点小动作更是完全没反应。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乱扑腾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