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轻眨了一下,眸光微闪,似是对楚砚昭的回答略感惊讶。
但他很快敛起情绪,继续维持着一贯的冷峻姿态。
内心深处,他对这孩子刮目相看了几分——小小年纪,竟能说出如此有分量的话,可见并非只是聪慧,更是有胆识、有风骨。
只有三皇子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相信,脑子一空,脱口就喊了出来……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痛心。
在他看来,姐妹之间本该相亲相爱,互相包容,怎能如此咄咄逼人?
尤其看到楚音音脸色惨白、身形摇晃的模样,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悯与不满。
“灵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是在哀求,“你瞧瞧音音,都病成这样了,喘口气都费劲,你就不能心软一回?”
他指着床上那个看似奄奄一息的身影,满眼焦急:“不就是说一句‘我原谅你’吗?干嘛非得死死咬着不松口?”
“三皇弟,要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提醒你一句?”
太子终于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他缓缓起身,目光沉稳地望向三皇子,“当初灵儿为了救那些百姓,自己差点就没命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加重:“她躺在那儿,脸色发青,呼吸微弱的时候,音音又在哪儿?”
一句反问,如寒霜落地,砸得人无处可逃。
那时大火焚烧村庄,灵儿不顾自身安危冲入火海救人,烧伤多处,整整昏迷三天。
而楚音音,却躲在山庄避暑,连一封信都未曾送来问候。
“既然只是句话的事儿,轻飘飘就能说出来,那音音又何必非要逼她说出来不可?”
太子的话语平静却极具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敲进人心,“若真心悔改,应当先赎罪,而非索求宽恕。”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皇子面色涨红,急得连连摆手,额角渗出细汗,“我只是觉得,你们姐妹俩要是能和和气气的,多好啊……一家人,终究还是要团团圆圆才对。”
“可先动手伤人的,又不是灵儿!”
楚砚昭冷冷接话,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响。
她看着楚音音,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设计陷害,是你背后捅刀,是你让无数无辜之人流离失所——现在装病求怜,就想一笔勾销?”
她的声音渐冷,“我没把你送上刑部,已是留情。”
二皇子说完,语气冷淡至极,目光都没有在楚音音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而冷漠,袍角随着步伐轻轻扬起,仿佛连空气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疏离感冻住。
楚音音悄悄瞪了二皇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委屈与愤怒,但动作极轻,几乎是眨眼间便收回了视线,生怕被旁人察觉。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掐进掌心,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以前这位二皇兄虽然不像其他几位哥哥那样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时常逗她开心、给她送礼物,但好歹说话也算温和有礼,从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呛她、冷落她。
可现在倒好,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处处维护楚砚昭,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替她辩解!
仿佛楚音音才是那个不懂规矩、无理取闹的人一般!
这样的偏心,这样的区别对待,她以前从来没见过!
从前她哪怕犯了错,二皇兄最多也只是轻声提醒,从不会像今日这般不留情面。
可如今,他对楚砚昭却是千依百顺,连一句话都舍不得重说。
楚音音心里憋着一股火,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面上却不敢露半分情绪,生怕惹来更多责难。
她只能低下头,抽抽搭搭地吸了两口气,极力压抑着即将涌出的泪水,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楚砚昭的袖子,又轻轻摇了摇,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试探。
“砚昭姐姐……是我说话欠考虑……我不该那么讲……可你怎么能说我像恶鬼呢?我哪点像啊……我……我不过是心疼你,才多说了几句……”
“我说的是我自己!你难道耳朵聋了不成?还是真烧糊涂了,连人话都听不清了!”
楚砚昭猛地一把甩开她的手,力道不小,差点让楚音音一个踉跄。
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楚音音根本不值得她正眼相看。
她转过头,冲着皇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即抬起小手,规矩地捂住嘴,动作娇憨中带着几分刻意的乖巧。
“皇上爹爹,我困啦!今晚还要抄宫规受罚呢……头都晕了,再不睡怕是要撑不住了……”
“行了,困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皇上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髻,语气温和,“抄宫规的事儿,父皇准你宽限两天,先好好养病。”
“谢谢皇上爹爹!”
楚砚昭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笑容,像只终于挣脱束缚的小雀鸟,“那我走啦!您也早些歇息,别太劳累了!”
说着,楚砚昭扭了扭身子,从皇上怀中一骨碌滑下来,裙摆轻扬,蹦蹦跳跳地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朵上。
刚迈出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脚步一顿,随即又折返回来。
她照着柳嬷嬷平日里教的规矩,歪歪斜斜地行了个礼,动作虽不大标准,手臂有些僵硬,裙裾也没摆正,却神情认真,一点没有敷衍的意思。
“儿臣告退。”
她轻声说道,声音软糯,像春日里融化的蜜糖。
皇上看着她那傻乎乎又乖巧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谁说这丫头不懂礼数?
这不挺懂的嘛!
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可心里明白着呢。
行完礼后,楚砚昭立刻转身,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小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门拐角处,只留下一阵微风拂动帘幕的轻响。
二皇子紧跟着上前行礼,姿态恭敬,声音沉稳:“父皇,天快黑了,夜露渐重,儿臣送灵儿回去,也好照应她路上别着凉。”
“去吧。”
皇上挥了挥手,语气温和中带着信任,“好好送她回去。”
楚砚昭前脚刚走,二皇子后脚便快步跟了上去,步伐坚定,衣袍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