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
而是从一本书中活过来的反派角色。
他们的命运在书页间早已写定,结局清晰而残酷。
自己不是没动过念头。
在那些夜里,她曾无数次想过,也许……
也许他们可以不一样。
也许她可以放下防备,用真心与他们结契,换取一段真正安稳的关系。
可是,隳鸢的所作所为,彻头彻尾地浇醒了她。
那个曾经信任她、视她如亲人的隳鸢,最终也因书中的宿命而背叛她。
她不能只因为几天的温柔,就天真地以为那些深埋在他们骨子里的恨意会就此消散。
那些怨气,是多年被束缚、被操控、被轻贱所积压而成的。
不是几句软语、一次庇护就能轻易抹平的。
或许他对她好,只是理影响。
又或者,这份温柔本身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假象。
只是为了等她彻底松懈警惕,放下心防,再毫不留情地给予她致命一击。
毕竟,在那本书的结局里,他们终究是反派。
而她,才是他们仇恨的源头。
池菀依旧低着头。
“善桦的事已经完了,我们现在……能去找我父亲了吗?”
话音刚落,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这片沉默中,她的狐耳和狐尾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颜坞听完,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直接提解契的事,没有说“我要离开你”这样刺耳的话。
可“找父亲”这三个字,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尖锐。
她想找个能依靠的人,想回到那个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而唯一能让她彻底放心的,就只有她那位紫阶、身份尊贵、权势滔天的父亲了。
颜坞的手指紧紧抠着床沿,整条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
他心里一团怒火在烧。
可这火无处可泄,他不能冲她发怒,更不能强行将她留下。
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她去找父亲。
她有权选择自己的归宿,有权去寻求庇护。
可她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却让他难受。
他抬起眼,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我还有点事要办。等忙完,我们就动身,去找你父亲。”
说完,他终于移开视线,没有再看池菀一眼。
他转身,抬手一把掀开门口挂着的厚重兽皮帘子。
池菀盯着那还在晃动的帘子,眼神空茫。
刚才她低着头的时候,视线正巧落在颜坞的手上。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握紧拳头的样子。
那青筋暴起的手背,让她本能地全身发紧。
那一刻,她以为他会冲上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质问她为什么要逃。
可他没有。
他一句话都没多说,答应了她的要求,然后转身走了。
而她,只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整个人一下子松了下来,背靠在软乎乎的兽皮床上。
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屋子里安静极了。
池菀的脑子渐渐转了起来。
雨季快来了,山林深处传来低沉的雷声,预示着连绵不断的暴雨即将降临。
这段时间最忙,部落里每个人都得抓紧时间储备食物和药材。
猎物要腌制风干,草药要晒干分类。
否则一旦雨幕落下,山路泥泞,出行便会极其危险。
可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父亲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家?
他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我去给你找合适的兽夫。”
可这话真的可信吗?
会不会……
他不是为了这个才走的?
她突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脑子里猛地蹦出耀伊胸口的那个狐狸印记。
那个图案,她曾不经意间瞥见过一次。
当时只觉得奇异,却没太在意。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一只盘绕着火焰般尾羽的狐狸。
而那个图案,和父亲胸口的一模一样,都是只狐狸。
一模一样,连细节都分毫不差。
父亲的印记还在,那就说明,他的伴侣应该还活着。
在他们这个部族的传说中,兽印是灵魂契约的象征。
只有伴侣双方都存活时,印记才会始终清晰不褪。
一旦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人身上的印记就会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可父亲身上的印记依旧鲜明如初。
那她的母亲……
就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可父亲从没提起过她。
一次都没有。
哪怕池菀小时候追问过,他也只是沉默地摇头。
她忽然想起来,在原主的记忆里,每到雨季,父亲都会躲起来喝一种苦药。
那药汤黑褐色,气味刺鼻。
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熬煮,然后背对着门,一口一口地咽下。
那时原主还小,躲在门缝后偷偷看。
只记得父亲的脸色白得像纸,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时候她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很痛苦。
现在想想,父亲是个成年雄性,正值壮年。
这些年来却一个人拉扯她长大,从未再娶,也没有任何伴侣的迹象。
这本就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他一直在靠药物强行压住发情期的冲动。
兽人血脉中,每逢特定时节,尤其是雨季前后,体内的兽性会被自然唤醒。
若无伴侣安抚,极易失控。
轻则自残,用痛感压制本能。
重则暴走伤人,甚至毁掉整个部落。
可这一次,他忽然出门,没有多做解释。
是不是因为……
身体撑不住了?
池菀眼睛一下子亮了。
父亲定是去找母亲了!
他一定是再也无法压抑内心。
哪怕明知自己当年离开是错,哪怕知道母亲未必愿意接纳他,他还是选择了出发。
而在这之前,他提前做了安排。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女儿将无人照看。
于是,他悄悄为她物色了五个可靠的兽夫人选。
后来听说她不满意,一个个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他竟没有责备,反而在雨季来临前,亲自跑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部落。
只为再为她寻找更合适的人选。
这一切,原来都不是巧合。
那不是简单的“找兽夫”。
而是一个父亲,在明知自己可能无法归来的情况下,为女儿铺好的最后一条退路。
父亲这次走,其实是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
池菀心头一紧。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些年来,他给她的每一份温暖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