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闪了一下，苏瑶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门开大了些。
我站在医疗室里，右手还缠着纱布，掌心发烫。伤口被清理过，但手指一直僵着，动起来像是有针在扎。
“你先坐下。”她说。
我没问她要做什么，直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这间屋原本是安全屋的备用储藏间，后来改成了医疗区。柜子里摆着几排药瓶，有些已经空了，标签也掉了。
她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管，里面是深蓝色的液体。我认得那颜色，和昨天围墙裂缝里刮下来的黏液一样。
“我想试试这个。”她拿着棉签蘸了一点，“对冻伤可能有用。”
我没有反对。她轻轻掀开我手背上的纱布，动作很慢。伤口周围的皮肤发紫，关节处裂开一道细口子，碰一下就疼。
黏液涂上去的时候凉了一下，接着有点麻。她避开伤口本身，只抹在周围红肿的地方。
“先观察。”她说，“要是有过敏反应就停。”
我点点头。她把剩下的黏液放回保温箱，顺手记了时间。
天还没亮透，外面雪还在下。医疗室的暖气开着，温度比主控室高些。我坐着没动，手搁在腿上，能感觉到那一圈涂抹过的地方慢慢变得暖和。
她坐在对面，眼睛盯着我的手，时不时看表。大概过了半小时，她凑近看了看。
“颜色淡了点。”她说。
我低头看，原本青紫的皮肤确实没那么暗了，边缘开始泛红。
“不是恶化？”我问。
“不像。”她伸手碰了碰我手背，温度正常，“血流在恢复。”
我们都没再说话。她每隔三十分钟检查一次，每次都会记录。第三次查看时，我发现自己的中指能微微弯曲了。
“有效？”我问。
她没回答，又拿棉签沾了点黏液补涂了一遍。
几个小时后，太阳升起来。主控室传来数据上传成功的提示音，应该是苏晨那边完成了日志更新。
我的整只手已经不麻了。试着握拳，虽然还有点胀，但不像之前那样刺痛。
她解开绷带，仔细看了伤口周围。“水肿退了大半。”她说，“细胞在再生。”
我活动了两下手，抬眼看她。
“不止净水。”我说。
她点头。“这种植物的分泌物，可能不只是化学中和那么简单。”
她起身打开记录本，在新的一页写下几行字。写完合上本子，抬头看着我。
“我要做进一步测试。”她说，“如果它能促进组织修复，我们可以配成外用药膏。”
“会影响净化系统吗？”
“目前产量够用。”她说，“而且我可以调整采集方式，只取成熟植株的花蕊部分，不影响根系持续分泌。”
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空药盒，开始调配。把黏液和基础凝胶混合，搅拌均匀后装进小管里。
“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顿了一下。“先叫‘蓝愈膏’吧。”她说，“暂时命名。”
她递给我一支成品。包装很简单，就是个密封软管，贴了张白纸条，上面写着成分和使用说明。
“今晚继续涂。”她说，“明天再看效果。”
我接过，放进衣服内袋。
她收拾好工具，重新检查了一遍保温箱的温度设置。然后站在我面前，双手搭在膝盖上，像是在评估什么。
“你还疼吗？”她问。
“不厉害了。”我说。
她伸手摸了摸我手背的皮肤，这次没有避让。她的指尖有点凉，但我没抽开。
“明天早上我再查一次。”她说，“如果完全消肿，就可以正常活动。”
我点头。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准备出去。
“等等。”我叫住她。
她回头。
“刚才你说，要进一步测试。”我说，“需要人配合？”
“轻度冻伤患者。”她说，“苏晨脚踝有旧伤，我想先在他身上试。”
“让他来就行。”我说，“别耽误工作。”
她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我留在医疗室，靠着墙坐着。右手放在膝盖上，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热度在稳定流动。窗外风声小了，屋里的温度也没再波动。
中午的时候，苏晨来了。他穿着防护服，脚上裹着厚袜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姐说要给我涂点东西。”他说。
苏瑶已经在等他。她让他脱掉鞋袜，露出脚踝。那里有一块暗褐色的斑，边缘发硬，是长期低温作业留下的老冻伤。
她挤出一点蓝愈膏，均匀涂上去。苏晨一开始皱眉，几秒后表情松下来。
“不疼。”他说，“反而舒服。”
她包扎好，记下时间。“二十四小时后再换一次。”她说，“看看有没有变化。”
下午三点，我回到主控室。监控画面一切正常，围栏外没有新痕迹。铁丝网立着，传感器运行稳定。
我坐在操作台前，右手搭在键盘上，试了试按键速度。比早上灵活多了。
苏瑶傍晚时过来，手里拿着记录本。
“苏晨的反应不错。”她说，“皮肤软化了，颜色也在变浅。”
我看着她。
“我打算扩大使用范围。”她说，“每人配一支应急，轮值回来就检查手脚。”
“原料够？”
“按新方案采收，每周能多出四成。”她说，“净化系统不受影响。”
我点头。
她把一本新的日志放在我面前。封面写着《医疗应用记录》，翻开第一页，第一条内容是：
“蓝愈膏首次临床应用成功，证实具备抗炎、促修复功能，建议纳入常规护理流程。”
她指着下面一行空白。“等团队都试过，我会补充数据。”
我合上本子，递回去。
“尽快。”我说。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
“你也别太拼。”她说，“手还没全好。”
我没说话。
她看了我一眼，走出主控室。
我一个人坐在屏幕前，外面天已经黑了。风停了，雪也不下了。红外警报静默，所有信号灯都是绿色。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蓝愈膏，捏在手里。管身冰凉，但我知道它能带来什么。
远处化工厂的方向，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