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靠在录音室外的墙边。那条“小心身边”的短信还留在屏幕上，我没删，也没回。走廊尽头的灯亮着，照出一片暖黄的光圈。
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我抬头看见关毅走过来。他手里拿着文件夹，眉头微皱，像是刚开完会。
“你在这等很久了？”他问。
我摇头，把手机收进包里。“刚录完一段，出来透口气。”
他站定，看了我几秒。“最近你总是这样，录完不回休息室，也不跟团队打招呼。林姐说你请假去城西，到底做什么？”
我心里一紧。林姐没多嘴，但她提过我找人，还是被他知道了。
“我去见了个朋友。”我说。
“只是朋友？”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变了，“姜美丽，我不是要查你行踪。可你现在状态不对。眼下发青，说话也少，连彩排时都走神。下周节目就要正式录制，你现在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没有立刻回答。走廊很安静，远处有工作人员搬设备的声音，轮子碾过地面发出轻微响动。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慢慢开口，“你也知道那封匿名信的事。我不是被吓到了，也不是逃避工作。我只是……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想知道。”
关毅盯着我。“所以你就瞒着所有人，自己去查？找谁？问什么？万一遇到危险呢？”
“我没有莽撞。”我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开一页，“这是我这几天记下的线索。红砖楼、老艺术中心、穿旗袍的女人，还有她说出的名字——开头是‘美’。”我把本子递给他，“我不是在发疯，是在一步步找答案。”
他接过本子，低头看着那些字迹。纸页上有铅笔画的简图，还有几个圈出来的关键词。
“你还找了别人帮忙？”他问。
“有个调查员，林姐介绍的。我只让他查公开信息，不会牵扯进复杂的地方。”
关毅合上本子，交还给我。“你以为这些事能控制得住？一旦开始追根究底，就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要是媒体知道了你在找生母，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写？”
“那又怎么样？”我抬起头，“就算他们乱写，我也不能假装这事没发生过。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她的眼神……和我小时候梦里出现的一模一样。我不可能当作看不见。”
关毅沉默了几秒。“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相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重要？你现在有舞台，有歌可以唱，有支持你的人。为什么非要回头去看过去？”
“因为那是我的一部分。”我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楚，“如果没有那段记忆，我就像是被人剪掉了一段录音。放出来的是完整的声音，可中间少了东西。关毅，你能理解吗？我不是不想往前走，我只是想弄明白，我是从哪里开始的。”
他看着我，眼神有点松动。
“而且，”我继续说，“如果她真的是我母亲，她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她还在这个城市，甚至还在听我的歌……她会不会认出我来？会不会也在等一个人找到她？”
关毅转身走到窗边。外面天色渐暗，夕阳把云层染成浅橙色。他靠着窗框，手搭在玻璃上。
“你知道最让我担心的是什么吗？”他说，“不是你查身世，而是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你不告诉我，不让我帮你，好像我只能站在旁边看你走远。”
我心里一酸。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说，“我只是怕连累你。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匿名信、黑车、突然出现的线索……我不想让你卷进来，万一有什么事，至少你还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就决定一个人面对？”他转过身，“你以为这样就是保护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不只是做你的制作人，也不只是给你安排工作。我想陪你走一段路，哪怕这条路很难。”
我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记事本的边角。
“我可以答应你。”我说，“我会注意时间，不会耽误彩排和演出。调查的事也不会冒险。但我不能停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不是你替我挡风，也不是我一个人硬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关毅没说话。他走回来，在我面前站了几秒，然后伸手轻轻碰了下我的额头，像之前每次我紧张时那样。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看起来怪乖的，其实主意比谁都大。”
我没笑，也没躲开。
“那你现在怎么说？”我问他。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我不劝了。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第一，所有外出必须告诉我去哪、见谁；第二，有任何新消息，第一时间同步给我；第三，如果感觉不对，立刻停下来，别硬撑。”
我点点头。“我都答应。”
他抬手看了看表。“待会还有个会议，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九点，新歌试音，别迟到。”
“好。”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还有，那个调查员……以后联系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用的号码太容易被追踪。”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换了卡？”
“林姐昨天跟我提了一句。”他嘴角动了动，“你以为只有你会留后路？”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还有，下次想谈这么大的事，别选在走廊。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我们好好说。”
灯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办公室，门轻轻关上。
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傍晚的凉意。我抱着记事本，手指划过封面的折痕。手机还在包里，屏幕暗着。
我没有马上离开。走廊尽头的灯还亮着，映在地板上，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我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声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