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偏殿,与其说是殿宇,不如说是一间加固了禁制的石室。陈设简陋,只有一床一桌,灵气比杂役处稍好,但也有限。
柳清音将凌云安置在石床上,喂他服下了一颗宗门发放的、品质普通的疗伤丹药。丹药入口,化作微弱的暖流,对于凌云此刻的伤势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总好过没有。
“你暂且在此休息,我会对外宣称你伤势过重,需要静养,暂时阻隔他人探视。”柳清音看着凌云苍白如纸的脸色,轻声道,“但玄云师祖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也非绝对安全,你……自己小心。”
她看得出,凌云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那引动星辰的力量绝非偶然。但她有自己的原则,不愿趁人之危,也不愿见宗门行不义之事。
凌云微微颔首,沙哑道:“多谢。”
柳清音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偏殿,并在门外布下了一道简单的警示禁制。
石室内重归寂静。
凌云盘膝坐起,不顾周身剧痛,再次沉浸心神,沟通眉心的“混沌源钥”。这一次,他不再引动外界星辉,那太过显眼。而是全力引导源钥内部那丝微弱的、得自“原初”的本源气息,滋养己身。
同时,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与玄云真人对峙的每一个细节。
“星爆”之术,是他依据对星辰之力的理解和源钥的放大作用,临时创出的拼命法门,威力尚可,但反噬极大,且范围难以控制,若非迫不得已,绝不可再用。
“元婴修士……神识笼罩范围,灵力凝练程度,远非筑基金丹可比。”凌云冷静地分析着敌我差距,“以我如今状态,正面对抗,十死无生。唯有借势,或……险中求生。”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至少,要能在元婴修士手下,有逃命的机会。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夜幕再次降临。
子时刚过,偏殿外那层薄弱的警示禁制,如同泡沫般,无声无息地破碎了。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穿透石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室内。来人并未掩饰气息,正是去而复返的玄云真人!他脸色阴沉,眼中杀意与贪婪交织。
白日里被一个“废人”逼退,让他颜面尽失,也让他对凌云身上的“重宝”更加势在必得。他等不及宗主的调查,决定亲自前来,搜魂夺宝!
“小子,没想到你命还挺硬。”玄云真人看着盘坐调息的凌云,冷笑道,“不过,到此为止了。将你的秘密和那石头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凌云缓缓睁开眼,看着去而复返的玄云真人,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早就料到,对方绝不会等到天明。
“你……终于来了。”凌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玄云真人眉头一皱,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这小子,太过镇定了。
但他随即压下这丝不安,一个经脉尽碎的废人,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他不再废话,元婴期的强大神识如同怒海狂涛,轰然冲向凌云,便要强行闯入其识海,进行搜魂!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触及凌云身体的刹那——
异变陡生!
凌云眉心处,那枚一直隐而不发的“混沌源钥”印记,骤然亮起!一股并非能量、也非精神力的、更加本质的“空无”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玄云真人那磅礴的神识,在接触到这股“空无”波动的瞬间,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被硬生生地阻隔在外!不仅如此,那“空无”波动还顺着他的神识,反向侵蚀而来,所过之处,他的神识竟如同被“格式化”一般,迅速变得空白、失去联系!
“啊!”玄云真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收回了神识,脸上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力量?!”他惊骇地看着凌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的神识,竟然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甚至还被对方的力量反过来侵蚀?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就算是元婴后期修士,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挡住他的神识探查!
凌云脸色更加苍白,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强行催动源钥的“道无”特性进行防御,对他的负担极大,几乎让他刚刚稳定一点的伤势再次恶化。
但他成功了。他赌对了。“混沌源钥”的本质极高,其蕴含的“道无”意境,对于当前宇宙周期内的神识、能量等“存在”形式,有着天然的隔绝与“归零”效果。只要他还能催动一丝,元婴修士的神识便难以强行突破。
“你……到底是谁?!”玄云真人又惊又怒,不敢再轻易动用神识。他死死盯着凌云,周身灵力开始疯狂汇聚,显然打算动用雷霆手段,直接摧毁凌云的肉身,再图谋其他。
石室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凌云看着杀机毕露的玄云真人,心中叹息一声。看来,终究还是要走到那一步了。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指尖,一缕微弱却凝练无比的星辰之力,开始汇聚。这一次,他不再引动外界星辉,而是将这段时间淬体积累的、蕴藏在血肉最深处的本命星力,一点点逼出。
同时,他暗中沟通着怀中那块金纹石。石头内的庚金之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微微震颤起来。
他要在肉身崩溃之前,将这最后的、融合了星力与庚金之气的力量,化作……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玄云真人灵力即将爆发,凌云也准备拼死一搏的千钧一发之际——
“玄云!住手!”
一声苍老却充满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般在石室外炸响!紧接着,一股丝毫不弱于玄云真人的元婴威压,轰然降临!
青岚宗的另一位元婴老祖,常年闭关的烈火老祖,竟然在此刻出关了!而且听其语气,竟是来阻止玄云真人的!
玄云真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凌云指尖凝聚的力量,也悄然散去。他看向石室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看来,这落星界的夜晚,比他想象的,要热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