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甬道幽深曲折，地势持续向下。空气中弥漫的潮湿与硫磺味愈发浓郁，隐约还能听到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声势不小。
凌云将“星冥灵甲”的隐匿效果催动到极致，配合冰火同源之力对环境能量的微妙调和，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前行。
随着深入，周围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能看到早已腐朽的木桩和锈蚀的铁器碎片，显示这里曾经有人类活动，但年代已极为久远。
前行约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水声也变得震耳欲聋。
一条宽阔湍急的地下暗河横亘在前！河水呈浑浊的暗黄色，奔涌咆哮，撞击在两侧犬牙交错的岩石上，溅起冰冷的水花。河面之上，弥漫着一层稀薄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雾气，使得视线有些模糊。
暗河对面，不再是粗糙的岩壁，而是一片依着河岸天然岩窟建造的、高低错落的简陋建筑群！
这些建筑多以巨石垒砌，辅以木料，样式粗犷古朴，不少已经残破不堪，但其中一些较大的建筑门口，竟然悬挂着散发着不同颜色微光的灯笼或招牌，在昏暗的磷光雾气中，如同鬼火点点。
更令人惊讶的是，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影在其中穿行、交谈，甚至能听到压低了的、讨价还价的声音！
“这里……竟然有人？”凌云心中讶异。黑风山脉深处，如此隐秘的地下暗河旁，竟有一处隐蔽的聚居点或……坊市？
“非是寻常人。”曦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带着一丝警惕，“此地气息驳杂，血腥、阴煞、妖气、死气混杂，更有微弱但精纯的空间波动从河底及对面建筑深处传来。恐是……一处‘鬼市’。”
“鬼市？”凌云眉头微皱。修仙界中，鬼市并非指鬼魂之市，而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秘密交易场所，往往设立在极为隐蔽或险恶之地，参与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交易之物也多为赃物、禁品、来历不明或涉及阴私之物。此地环境诡谲，又有空间波动，设为一处鬼市，倒也合理。
“夏侯前辈标记的‘虚空节点’，感应似乎就指向这暗河下游，或者……在这鬼市深处。”凌云感应着怀中阵图残片的微弱悸动。残片对同源空间波动的感应，在此地被鬼市驳杂气息干扰，变得有些模糊。
“需入内一探。”凌云做出决定。鬼市虽险，但也是获取情报、隐匿行踪的绝佳之地。他如今被两大宗门追索，这龙蛇混杂、不问出身的地方，或许反而是暂时的避风港，更能探听关于“虚空节点”的消息。
他观察片刻，发现想要过河，只有两条路：一是涉水渡过这湍急且不知深浅的暗河；二是顺着河岸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狭窄栈道，绕行至下游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滩，那里似乎有简易的木筏或绳索可供摆渡。
涉水风险太大，且容易暴露。凌云选择栈道。
栈道年久失修，湿滑异常，下方就是咆哮的暗河。凌云身法轻盈，如履平地，很快便来到下游河滩。
这里果然有一处简陋的渡口，系着几条破旧的小木筏。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身影，正蹲在岸边一块石头上，对着一盏绿油油的灯笼发呆。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缓缓抬起头，斗篷下露出一张枯槁如同树皮的脸，双眼浑浊，声音嘶哑：“过河？一人，十块下品灵石，或等价之物。”
价格不菲，但在这等地方，倒也正常。
凌云没有多言，取出十块下品灵石丢过去。他身上灵石不少，都是从矿区“合理”支取以及之前战利品所得。
佝偻身影接过灵石，掂量了一下，塞入怀中，指了指其中一条木筏：“上去，莫乱动，掉下去，捞一次一百灵石。”
凌云跃上木筏。佝偻身影解开缆绳，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篙，看似随意地在岸边一点，木筏便稳稳地驶向对岸，湍急的河水竟似对其毫无影响。
很快，木筏靠岸。佝偻身影不再理会凌云，自顾自撑着木筏返回。
踏上对岸，一股混杂着霉味、腥气、药味和淡淡血腥的古怪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鬼市”比远处看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
街道（如果那些狭窄曲折、满是积水的小径能算街道）两旁，建筑门窗大多紧闭，仅有一些挂着昏暗灯笼的铺面或摊位开着。摊主大多隐藏于阴影中，或戴着面具斗篷，气息晦涩。来往的行人也形色匆匆，彼此警惕，少有交谈。
交易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缺法器、浸泡在不知名液体中的妖兽器官、颜色诡异的矿石与草药、甚至还有封印着模糊魂魄的魂瓶、记录着禁忌知识的骨片玉简……当然，也少不了各种疗伤、修炼的常规丹药符箓，只是品质看起来也颇为可疑。
凌云收敛气息，融入人流，看似随意地逛着，实则神识高度集中，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关于“空间”、“节点”、“异常”之类的只言片语。
很快，他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议论。
“……听说没？上面两大宗门像疯了一样，在找一个叫‘凌云’的小子？”
“嘘！慎言！那等人物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
“嘿，我听说那小子得了寒焰谷的大造化，身怀上古阵法和冰火传承，现在可是个移动宝库！不少独行的高手和老怪都动心了……”
“宝库？催命符还差不多！被炎阳谷和冰魄宗盯上，还能有活路？我看呐，那小子要么已经死在哪旮旯了，要么就躲进‘那里’了……”
“那里？你是说……‘蜃楼’？”
“小声点！除了‘蜃楼’，这黑风山脉深处，还有哪里能躲过金丹真人的搜捕？”
“可‘蜃楼’那地方……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蜃楼？凌云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似乎在那枚记载星路图的玉简边缘注释中，看到过只言片语，与“虚空幻境”、“空间叠影”有关。
他不动声色，继续倾听。
又走过几个摊位，在一个贩卖各种奇石和不明金属碎片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小眼睛的矮胖修士。
凌云的目光，落在摊位角落几块不起眼的、灰扑扑的、表面有细微银色纹路的石头上。那纹路，与他手中虚空阵图残片的某些基础纹路，有几分神似！
“道友，这几块‘空纹石’怎么卖？”凌云故作随意地问道，用了摊主挂出的牌子上的名称。
黑纱摊主小眼睛转了转，嘿嘿一笑：“道友好眼力！这几块可是从‘蜃楼’外围流出来的好东西！虽然灵气散得差不多了，但这空纹可是研究空间阵法的绝佳材料！一口价，每块五十中品灵石！”
价格高得离谱，明显是宰客。
凌云也不生气，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摇头道：“空纹驳杂，灵气全无，也就做个参考。十块中品灵石，我全要了。”
“道友说笑了！这可是‘蜃楼’出品！”摊主故作不悦。
“蜃楼？”凌云顺势露出好奇神色，“就是那个传说中空间错乱、宝物遍地但也危险无比的‘虚空蜃楼’？听说进去的人十死无生，这几块石头，怕是从哪个死在蜃楼外围的倒霉鬼身上捡来的吧？”
摊主被说中心思，干笑两声：“道友是明白人。不过就算外围，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这样，三十中品灵石一块，最低了！”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二十块中品灵石一块的价格，买下了三块“空纹石”。交易完成，凌云似无意地问道：“道友消息灵通，可知最近这‘蜃楼’附近，可有什么异常动静？或者……有没有什么生面孔往那边去？”
摊主收了灵石，心情不错，压低声音道：“异常？那可多了！最近不知怎的，‘蜃楼’外围的空间波动比以往活跃不少，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光影幻象。至于生面孔……嘿嘿，这鬼市哪天没生面孔？不过最近倒是有几拨人，气息晦涩，不像是常客，打听‘蜃楼’入口和‘虚空节点’的事，出手也阔绰。依我看，多半和上面那两宗找人的事有关。”
果然！凌云心中明了。炎阳谷和冰魄宗的人，甚至其他觊觎者，恐怕已经摸到了这黑风山脉深处，目标直指“蜃楼”和“虚空节点”！
“多谢道友相告。”凌云拱拱手，转身离开。
他需要尽快前往“蜃楼”！那里不仅是可能隐藏着虚空节点和夏侯韬进一步线索的地方，更可能因为空间特殊，成为他暂时躲避追杀的屏障！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更详细的关于“蜃楼”的情报，以及……如何安全进入的方法。
他的目光，投向了鬼市深处，那栋最高、门口挂着两盏血红灯笼的、仿佛由黑色巨石垒成的三层建筑。那里，是鬼市最大的情报交换与地下任务发布点——“幽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