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眼睛里。
【今天十点，南门外卖站，取餐人顾晏辞。】
我没动，也没关掉消息。心跳在喉咙口撞着，一下比一下重。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落在碎裂的屏幕上，反出一道白光。
身后传来动静。
我转头，看见阿辞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他脸色发青，左手还缠着布条，血已经渗到外面。他盯着我的手机，嘴唇动了动：“删掉它。”
我没回答。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不稳，像是刚从一场高烧里爬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我领口那点干掉的血迹上，声音低下去：“他们看到你了。”
话音刚落，我听见自己呼吸变了。不是害怕，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编号——0723，是我的配送员编号。这不该出现在任何公开订单里。霖氏内部系统才有的数据，怎么会跑到外卖平台上？
我慢慢把手机放进裤兜，拉上外套拉链。
“我去趟站点。”我说，“今天轮我值班。”
“你不去。”他说，“这不是派单，是陷阱。”
“可我要是不去，他们会找别人送。”我看着他，“万一真是冲你来的呢？让一个不认识的人去，你不更危险？”
他没说话，只是站着，手指抠进门框边缘。太阳光照在他脸上，我看不清他眼神，但能感觉到他在挣扎。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他也知道拦不住我。
我转身开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他猛地抓住我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像是烧着火。
“袖子上有血。”他说。
我低头，看见左袖口确实有一道暗红痕迹。是他昨夜蘸血写字时蹭上去的。我没挣开，而是忽然抬手打翻桌上的水杯。
水洒了一地，他下意识低头闪避。我趁机抽回手，拉开门冲了出去。
楼梯间很窄，我一路往下跑，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到了楼下，我从电动车后备箱翻出一件旧雨衣套上，帽子拉过头顶。绕了几条小巷，确认没有车跟上来，我才重新启动车子，往南门外卖站骑去。
路上风很大。
我握紧车把，脑子里反复想着那个地址。订单收货地写着“城西老工业区37号”，那是片废弃工厂区，早就没人进出。外卖平台不可能接这种单，系统会自动拦截。可这条订单不仅通过了审核，还指名道姓要我送。
我不敢用手机导航，全靠记忆路线。快到站点时，我把车停在街角，步行过去。站长正在门口抽烟，见我来，扬了扬手里打印出来的单子：“0723号，有个加急单，客户催三次了，十分钟内必须送出。”
我接过餐盒，很轻，像是没装什么东西。标签上写着“顾晏辞收”，字迹是机器打印的，但备注栏有一行手写体：**0723号配送员亲自送，否则引爆电动车**。
我手指一紧。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站长皱眉，“谁敢拿这个开玩笑？我已经报备平台了，技术组正在查来源。”
“让我送吧。”我说，“我顺路。”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注意安全，有问题立刻打电话。”
我拿着餐盒回到车上，没直接出发。先拆开SIm卡，塞进鞋垫夹层，然后打开飞行模式。这是我昨晚看他用血写地址时学会的——断网，换卡位，不让信号留下轨迹。
车子驶出城区，路边建筑越来越破旧。铁皮围栏倒在地上，野草从水泥缝里钻出来。远处烟囱耸立，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骨头。
37号工厂大门半塌，铁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我推车进去，里面空旷得吓人。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灰，脚印都没有。角落里摆着一张折叠桌，上面放着一个扫码架，旁边就是订单里的餐盒。
我停下脚步。
空气里有股味道，不像灰尘，也不像霉味，更像是金属被电流烧过的气味。我慢慢走近桌子，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离餐盒还有两步的时候，脚下地板突然发出一声电子音：
“目标确认，身份匹配，倒计时启动。”
我猛地后退，却发现来路不知何时已被一道铁栅栏落下封死。四周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
我摸出随身带的裁纸刀，握在手里。正准备绕路找出口，头顶通风管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下一秒，一个人影从上方跃下，重重将我扑倒在地。
是阿辞。
他压在我身上，一只手护住我头，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他的呼吸喷在我耳边，急促而滚烫：“别动。”
我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就在这时，我们身下的地面缓缓裂开，一块方形显示屏升起，红色数字开始跳动：
**00:05:00**
一秒一秒往下走。
我盯着那串编码，脑子嗡了一声。那些字符排列方式……太熟悉了。我在医院偷拍过他的脑部扫描图，那份档案编号和现在显示的一模一样。每一个符号，每一个分隔符，全都对得上。
这不是普通的炸弹代码。
这是从他大脑里复制出来的东西。
“你怎么跟来了？”我低声问。
“我一直跟着你。”他声音哑，“换了三辆车，绕了七条街……你躲不过他们的监控，但我能藏住你。”
“那你现在暴露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重启你？”
他没回答，只是慢慢抬起头，看向四周。工厂依旧寂静，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好像每一面墙后面都有眼睛。
“他们要的不是我回去。”他说，“是要你死在我面前。”
我心头一震。
“为什么？”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慢慢坐起来一点，仍把我护在身下，“那张车票，那个Ip地址，还有我写给你的数字……这些都是钥匙。他们不能让你打开门。”
“可你为什么要来？”我盯着他，“你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你会被控制，会被带走……”
他低头看我，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你说过一句话。”他说，“那天晚上，你说‘阿辞’比‘顾晏辞’更像个人。”
我愣住。
“我不想再做顾晏辞了。”他声音很轻，“就算只有五分钟，我也想以‘阿辞’的身份，最后护你一次。”
地面的倒计时还在走。
**00:04:12**
我伸手摸向口袋，掏出那张染血的北极车票。蓝灰色的纹路比早上更清晰了些，中间的红点正对着我们此刻的位置。
“地图标的就是这里。”我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他看了一眼，忽然抓起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芯片的硬块。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他说，“我就把它挖出来，扔进熔炉。”
“别说如果。”我用力握住他那只缠着布条的手，“我们现在就得想办法离开。”
“来不及了。”他摇头，“倒计时一旦启动，整个装置就锁死了。除非有人远程解除，否则……”
话没说完，显示屏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行新文字浮现：
【指令更新：脱困条件——杀死0723号配送员，即可终止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