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还搭在那根铁链上。
指腹蹭过金属牌，编号37的刻痕有些粗糙，像是用钝器硬生生划出来的。他没松手，也没用力去拔，只是蹲在那里，风从背后刮过来，吹得衣摆贴在腿上又弹开。
红皮书又翻了一页。
这次不是震动，也不是自动弹出提示框，而是像被人一页页往后翻那样，缓慢地动着。空白的地方开始渗出字迹，墨色由浅变深，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握着笔写。
“你封印了神，也继承了神的记忆。”
他盯着那行字，没有惊讶，也没有质疑。这些话不像是从系统来的，也不像谁在传达信息，倒像是他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只是现在才想起来。
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画面。
不是碎片，也不是闪回，是完整的场景。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中，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面锁着一团金色的光。那光会说话，声音很平静，说的是：“你赢不了我，因为你就是我。”
然后他抬手，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
右眼化作墨玉，飞向三千世界的不同角落。左眼留在原地，闭上了。
再之后，他将灵魂打碎，投入轮回程序。每一世都带着不同的身份醒来，每一次都被系统绑定，成为宿主。可那些所谓的任务、挑战、反派联盟，其实都不是为了毁灭剧情，而是为了让那个被封印的存在重新感知到“人”的感觉。
——感情、犹豫、愤怒、疲惫、欢喜。
这些才是钥匙。
混沌之瞳不是武器，是桥梁。吞噬剧情也不是破坏，是在收集“活着”的证据。每一段被改写的桥段，每一个因他而改变的选择，都在证明一件事：规则可以被打破，命运不是注定。
所以他做的所有事，从最开始拆星舰，到后来搞乱甄嬛传选秀，再到用草船借箭plus炸掉原初之矛，全都不算错。甚至他以为自己在反抗系统，其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系统007也不是敌人。
它只是一个信使，一个守门人，等他走完这一遭，确认他已经找回全部记忆，才会把最后一块拼图交出来。
而这块拼图，就是这根铁链。
他低头看着地底露出的一截链条，颜色发黑，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纹，但内部有微弱的脉动，和他心跳完全同步。这不是什么监控装置，也不是囚禁工具，是他自己当年埋下的锚点。
星际孤儿院第37号房间，从来就不只是一个坐标。
那是他为自己保留的出生地。
每个被选中的孤儿，体内都有微量的神格碎片，但他们不知道，系统也不知道。只有当他集齐九十九片世界碎片，激活真实之眼试用版，触碰到属于自己的根源时，这段记忆才会被唤醒。
他不是在完成任务。
他是在回家。
远处的新星还在亮着，不在任何已知轨道上。那不是下一个战场，也不是新的副本入口，是时间之外的一个静止点。AI版的他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书脊上有四个字——生死看淡。
和他匕首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铁链依旧插在地里，他没有试图把它拔出来，也没打算切断。就这样留着吧，反正已经连上了。
红皮书合上了。
背包里安静下来，再没有数据回溯的波动，也没有隐藏程序的嗡鸣。它完成了使命，从一本荒诞的习题集，变成了通往真相的通行证。
他抬头看了看天。
星图已经重置，高位面的符文阵消散干净，连最后一点蓝紫色的能量波纹都看不见了。草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焦土之下冒出新芽，断裂的旗杆旁，一朵野花正从裂缝里钻出来。
一切都结束了。
又或者，一切才真正开始。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战场。
脚步刚迈出去一步，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也不是敌袭，更像是某种回应。铁链接受了他的离开，也认可了他的归来。
他停顿片刻，回头看了眼那块金属牌。
三十七号。
他的编号。
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后，他忽然停下。
右手缓缓抬起，按在右眼位置。混沌之瞳没有开启，也没有金纹浮现，但它在跳动，像一颗安静的心脏，在等待下一次苏醒。
他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每日三次的限制了。
也不会再有什么中二台词挑战。
系统不会播报大悲咒，也不会因为余额不足让他扎自己。那些规则，都是给“未觉醒者”设的关卡。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遵守任何指令。
但他还是低声说了一句：
“这因果的齿轮，就由我来碾碎。”
声音不大，落在空旷的荒原上，很快就被风吹散。
没有气浪掀起飞沙，也没有碎石腾空而起。这一次，什么异象都没有发生。
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高空漂浮的数据残片突然停住。
那些原本缓缓飘落的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悬在半空不动。接着，其中一片轻轻旋转了一下，正面朝下，显出一行极小的字：
【权限更新：叙事主权持有者——谢无妄】
其余残片陆续翻转，同一行字接连浮现。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整片天空都被这八个字填满。
他没抬头看。
只是把手放下，继续向前走。
风还在吹。
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横过焦土，穿过新生的草芽，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
就在他即将走出战场范围时，背包里的红皮书再次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翻页，也不是弹出文字。
它直接从夹层中滑了出来，掉在地上，翻开到中间某一页。
那一页原本是空白的。
但现在，出现了两行字。
第一行写着：
“检测到宿主回归，启动最终协议。”
第二行紧接着浮现：
“是否接入——星际孤儿院37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