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夏元烈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亲眼看到楚家被围猎，尤其是楚离被苏知命猎杀后，他心有不甘，甚至有很强烈的埋怨。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经过周冲在洞天小秘境这一小段时间的冷却，站在揽月楼上被风一吹，他的头脑更清醒了许多。
“殿下行事向来周密，以大局看，当时我更适合在城外阻截铜雀楼和白马山庄。”
周冲道：“老夏，坐。”
他们坐下来。
云红鸾给他们倒茶，夏元烈赶紧站起来道谢后，再坐下来，他曾经为禁卫军高层，骨子里是很讲尊卑的。
周冲道：“老夏，杀害你妻儿的直接凶手呢？”
“死了。”夏元烈眼圈红了，“当时我不顾生死的反击，斩了他的一只手，后来想借此找到他，挖出幕后主事者，结果发现他被他的主子杀了，就是要抹除一切痕迹。”
直接凶手非死在自己手中。
参与此事的利益获得者高占雄自杀。
间接帮凶楚离被苏知命所杀。
这对夏元烈而言，的确是家仇积压在胸口难以释放，可想而知他是怎样的压抑。
“你认为主事者是谁。”周冲道。
夏元烈低垂眼帘，看着茶水，道：“殿下是说景先生吗？”
周冲和云红鸾对望一眼，都意识到夏元烈其实明白他的目的，这就更不容易纾解他了。
“这些年，一切事的主事者都是景先生，你的事，在景先生眼里，只是诸多阴谋中的一个环节。”
“将景先生当做杀害你妻儿的真凶，是为难你了，毕竟景先生是星象境九层，距离成圣不过是一步之遥。”
“但，我可以给你承诺，有朝一日，我会将景先生揪出来，拿下，让你手刃的。”
夏元烈倏然抬起头，满脸震惊的看着周冲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双腿跪地。
“殿下，我明白你的心意，我若还不识抬举，想我泉下有知的妻儿也会看不起我。”
“我夏元烈无能，但也有一颗不服输的武道之心，来日围猎景先生，定有我夏元烈！”
周冲点点头，将他扶了起来。
夏元烈躬身告退。
周冲看着他不曾碰一下的茶水，道：“楚家嫡系已灭，仍有旁支被擒拿，目前关押在刑部司狱司。”
夏元烈两眼迸射凶光，胸膛内一股滔天杀意激荡，可他没动，就那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长出口气。
他回转身，向周冲再次躬身行礼后，离开了。
“他会去刑部吗？”云红鸾道。
周冲道：“就怕他不去。”
云红鸾看着夏元烈自始至终没有碰的那杯茶，不去，意味着过不去这道门槛。
“他明白你是为他好，不会怨恨你的。”
周冲叹息了声，为他好与心生埋怨也是因果关系。
他收敛思绪，道：“你在秘境内吸收的五行之源都炼化了没？”
云红鸾摇摇头。
周冲笑道：“这就炼化吧。”
“好。”云红鸾当即闭关。
周冲看向那未曾触碰的茶杯，思索良久，站起身，走到栏杆处，俯瞰上京城。
局势复杂，人心更复杂。
许久后，萧千雪来到揽月楼。
行礼之后，她便是一贯风格的直奔主题，道：“殿下，由于早前洞天小秘境之事，各方星象境云集，属下没有及时拿下李少寒，致使一些人趁机逃走，还请殿下赎罪。”
周冲道：“你的做法是对的。”
那时候任何大的行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萧千雪能够隐忍，按兵不动，就说明很有大局观。
他更看好她了。
萧千雪又说道：“属下来之前，刚刚秘密拿下李少寒，正顺着之前的线索，全力搜捕隐藏的白马山庄，铜雀楼，楚家，赤家的人。”
“属下安排几个审讯高手正抓紧审问李少寒。”
“为防他们反扑，我请赵玉堂赵大人守护，还想请殿下安排人去守护，这个李少寒知道的东西非常多，很可能有人来营救的。”
周冲略作沉吟，道：“让老夏去吧。”
萧千雪道：“夏将军最合适。”
所谓夏将军是夏元烈曾经身为禁卫军的身份，如萧千雪等多以此称呼。
“哦？”周冲疑惑。
萧千雪道：“以我目前所知，李少寒掌握的情报，多与侯集，白马山庄有关，他们若来营救，正好让夏将军报仇。”
嗯？
周冲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仇？”
萧千雪道：“当年夏将军被高占雄暗算，丢官罢职，又遭埋伏，妻儿尽被杀死，他们为掩盖此事，将部分参与者，外加一些无辜之人放火烧死。”
“其实，当时真正参战的是白马山庄的二庄主马远山，高占雄的妻弟余照云。”
“如今余照云被押在刑部司狱司。”
“只是不久前，城外之战，夏将军似乎并未曾与马远山交锋，属下怀疑夏将军可能不清楚当年惨事的具体参与者身份。”
周冲不由得一阵唏嘘，峰回路转啊。
“你将当年惨事详细告知老夏，再传我的命令，把余照云押过去，任由老夏处理。”
萧千雪领命去了。
周冲双手扶着栏杆，心情宽松了许多，他发现自己习惯性的是以大局出发，虽然没错，却也容易滋生矛盾。
……
皇宫，泰来殿。
文德帝听完一名影子太监从秘境内活着回来的人口中得知的周冲的表现，竟然生出久违的热血。
“老七啊，你真的能让大齐否极泰来吗？”
他早前催动映天龙镜的疲惫感不见了，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走动，心绪一时难以稳定下来。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到畅快淋漓。
回忆从老五周洛弑父行动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桩桩件件，文德帝竟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临危受命，近乎死局的难题，都被周冲抽丝剥茧的解决，甚至面临景先生，废后燕紫薇等也是步步为营，哪怕是走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却一次次的成为胜利者。
“老七，你很有太祖的风采啊。”
他想到了之前给于周冲便宜行事权力时候，一闪而过的念头，此刻，这个念头疯了似的填满他的身心。
他有了决定。
这时候，德海抱着一堆折子进来。
“陛下，这是吏部，礼部，御史台等十多位大人递的折子。”
他犹豫了下，又补充道：“说是七殿下豢养江湖高手，勾结朝中官员，图谋不轨。”
文德帝面色阴沉下来，道：“人呢？”
德海道：“都在殿外候着。”
文德帝坐回去，双手扶着御书案，沉声道：“传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