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屹川手臂上那三道狰狞的、正在发黑腐烂的抓痕,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纪栩安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被丧尸抓伤……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黑板上的警告还历历在目:【警告:不要被咬伤或抓伤!】
白屹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看来……我的考核要提前结束了。”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动作有些踉跄,“趁我还能控制自己……我出去。不能拖累你们。”
“站住!”季凛猛地低喝一声,一把按住了白屹川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白屹川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你干什么?”白屹川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不解和一丝烦躁。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季凛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白屹川,“伤口恶化速度不正常,但未必没有转机!考核场景里的一切都可能是考验,包括丧尸病毒!在确认绝对无救之前,我们不能放弃任何队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袖气质。
纪栩安原本慌乱的心,因为这句话奇异地安定了一些。
“对,白屹川,季凛说得对!”纪栩安也连忙开口,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我们……我们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说不定有办法呢?”
白屹川看着态度坚决的两人,沉默了片刻,最终颓然地靠回箱子上,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了。
季凛和纪栩安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撕下相对干净的衣服下摆,用所剩无几的清水小心翼翼地为白屹川清洗伤口。
那腐黑的皮肉触目惊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清洗后,他们用布条将伤口上方紧紧扎住,希望能延缓毒素蔓延,然后又找来一些坚固的电缆,将白屹川的双手和身体小心地固定在身后的金属架上,既保证他无法伤人,也尽量让他能坐得舒服点。
“委屈你了。”季凛沉声道。
白屹川自始至终闭着眼,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示他并不平静。
夜幕降临。
仓库里没有窗户,唯一的门被堵死,最后一点光线消失后,整个空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铁门外的撞击声和嘶吼似乎也渐渐平息,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音,也放大了内心的恐惧。
纪栩安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在离白屹川不远不近的地方。
浓重的黑暗像是有生命的实体,压得他喘不过气。
童年时一些不好的记忆碎片般涌现,让他心脏狂跳,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而急促。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控制。
“你怎么了?”旁边传来季凛压低的声音,很近。
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纪栩安吓了一跳,没想到季凛察觉到了。
他不想显得太懦弱,支吾着:“没……没什么。”
“呼吸声不对。”季凛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害怕?”
纪栩安在黑暗中脸一热,庆幸对方看不见。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承认,带着点难为情:“……嗯。有点……怕黑。”
他以为会听到嘲笑或者安慰,但季凛只是沉默了几秒。
然后,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季凛在摸索什么。
紧接着,“嗤”的一声轻响,一小簇火苗亮了起来。
季凛点燃了一小堆他们之前捡来的、浸了机油的破布和木屑。
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小半张侧脸,在黑暗中投下摇曳的影子,也驱散了纪栩安周身的寒意和恐惧。
“快睡吧。”季凛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我守着。”
纪栩安看着那簇跳动的火焰,又看了看火光映照下季凛沉静的侧脸,心中那股因黑暗而生的恐慌奇迹般地消散了。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比眼前的火光更暖。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感受着火焰带来的光和热,以及身边人令人安心的存在,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
纪栩安是被一阵寒意冻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那堆小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点余烬的微光。
天应该快亮了,仓库里有了些许灰蒙蒙的光线。
他下意识地看向白屹川被固定的位置——
下一秒,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睡意全无!
金属架旁,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段被割断的电缆散落在地上!
“季凛!白屹川不见了!”纪栩安惊慌地推醒旁边的季凛。
季凛瞬间清醒,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金属架和地上的断缆,脸色沉了下来。
“他……他是不是怕自己变异,所以……所以自己跑了出去?”纪栩安的声音带着颤抖,心里五味杂陈。
是责怪白屹川不告而别?还是佩服他的决绝?或许两者都有。
季凛沉默地走到金属架旁,捡起一截断缆。
切口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瞬间割断的。
他环顾四周,仓库门依旧被堵着,没有强行破开的痕迹。
“他不是从大门走的。”季凛站起身,目光投向仓库深处堆满杂物的阴影,“而且,他离开前很清醒,还处理了痕迹。”
纪栩安一愣:“那他是……”
“去找他。”季凛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就不能放弃队友。考核还没结束,他就还是我们的队友。”
纪栩安看着季凛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决心取代。
他用力点头:“好!我们去找他!”
两人迅速收拾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物资,搬开堵门的障碍。
晨光熹微中,铁门外一片死寂,昨夜的丧尸似乎已经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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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门口,晨光透过弥漫的尘埃,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却驱不散空气中浓重的铁锈和若有若无的腐臭。
铁门外一片狼藉,散落着昨夜激战的痕迹,但丧尸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纪栩安和季凛站在门口,神色凝重。
白屹川的失踪太过蹊跷,他受伤的手臂、被割断的缆绳、以及悄无声息的离开方式,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仓库里没有其他出口,他一定是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方法离开的。”
季凛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仓库内部每一个可能藏匿暗门或通道的角落,“但他受了伤,状态很差,应该走不远。”
纪栩安担忧地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危机四伏的街道:“可外面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万一又碰上丧尸群……”
季凛沉默片刻,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保险起见,我们分开找。效率更高,覆盖范围更大。”
“分开?”纪栩安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季凛。
经历过之前的生死与共,他本能地抗拒和季凛分开行动。
独自一人面对这绝望的世界,他感到一阵恐慌。
季凛看出了他的不安,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定:“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们约定好,无论找没找到白屹川,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回到这里集合。”
他抬手指了指仓库门上他们刚刚用焦炭画下的一个不起眼的三角形标记,“这里是我们的集合点。记住,安全第一,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撤回,不要硬拼。”
纪栩安看着季凛沉稳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季凛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用力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去东边那片区域找!”
“我去西边。”季凛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将稍大的一块塞给纪栩安,“拿着,小心点。”
纪栩安接过那带着体温的、小得可怜的饼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酸涩。
他紧紧攥住饼干,看着季凛:“你也是……一定要小心!”
季凛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西边街道的阴影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纪栩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一根临时找来的、顶端削尖的铁管,小心翼翼地朝着东边的街区摸去。
街道两旁的建筑破败不堪,窗户大多破碎,墙壁上布满污渍和干涸的血迹。
纪栩安屏住呼吸,尽量贴着墙根移动,耳朵竖得老高,不放过任何一丝声响。
“白屹川……白屹川……”他压低声音,不敢太大喊,只能一遍遍轻声呼唤,希望得到回应。
除了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没有任何回答。
他仔细检查着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半塌的店铺、废弃的汽车底盘、堆满垃圾的小巷……
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比如血迹、脚印、或者被折断的植物(白屹川似乎能操控植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计时在脑海中滴答作响:【倒计时:8:12:08】。
东边的区域似乎比他们之前活动的范围更荒凉,丧尸的痕迹也少一些,但这并没有让纪栩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不安。
白屹川受了那么重的伤,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吗?
在一个十字路口,纪栩安发现了一小滩已经半干涸的、颜色发暗的血迹。
他心跳加速,蹲下身仔细查看。
血迹断断续续,指向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建筑废料的小巷。
他握紧铁管,深吸一口气,沿着血迹的方向追踪进去。
小巷深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血迹在一扇虚掩着的、通往地下室的生锈铁门前消失了。
门内有动静?
纪栩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白屹川?还是……丧尸?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铁门。
“吱呀——”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水泥台阶,散发着潮湿和腐败的气味。
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台阶不长,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地下室,堆满了杂物和废弃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