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七日倒计时与蒸汽长城
“衣服做了一半，还差条裤子。”
林燊燊躺在车间地上说这话时，右眼已经彻底睁不开了。左眼眶那道裂缝里渗出的灰金色血，在地上积了一小摊，血珠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就“蒸发”成规则残渣，发出滋滋的轻响。
璇玑跪在旁边给他做紧急处理——不是医疗处理，是规则层面的“缝合”。她用芦钢纤维编成细线，蘸着静滞湖底最后的淤泥，一针一针刺进裂缝边缘的血肉里，试图把这道通道强行“缝”上。
每一针下去，林燊燊身体就抽搐一次。
“忍着点。”璇玑手在抖，“不缝的话，母巢下次可以直接从这道裂缝钻过来。”
“缝了也没用。”林燊燊咧嘴，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它想过来……有的是办法。”
“那也不能让它这么轻松！”璇玑咬牙，又下一针。
这时，林枫的吼声从通讯器炸出来：“老大！全球气象监测数据出来了！雾层覆盖进度——37%！”
“太慢。”林燊燊闭着眼，“母巢的死亡波纹，六天十七小时后到。按这个速度，雾层覆盖全球最快也要二十三天——差十六天。”
“差十六天……”苏晴握着他的手，“我们能不能……把雾层做薄一点？覆盖面积大，但厚度减半，扩散速度就能翻倍。”
“厚度减半，防护效果也会减半。”钱老的声音插进来，“母巢的打击是规则层面的‘粉碎波’，雾层厚度不够的话，就像用纸挡子弹。”
车间里沉默了几秒。
只有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那是发动机阵列还在全功率运转，推着金色环流和规则雾层向更远处扩散。
突然，影子轻声开口：“如果……我们不止一个‘源头’呢？”
所有人都看向他。
这个兜帽衫青年从角落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平板，调出全球地图。
“农场现在是唯一的雾层制造点，所以扩散速度受限于环流速度。”他指着地图上几个点，“但如果我们能在全球其他地方，再建几个‘次级源头’呢？比如——北美落基山脉、欧洲阿尔卑斯、非洲撒哈拉、南美亚马逊……”
“建次级源头？”耿炎瞪眼，“拿什么建？规则蒸汽引擎就这一台！材料都不够造第二台！”
“不用造引擎。”影子摇头，“用‘种子’。”
他看向林燊燊：“你左眼里挖出来的那颗种子……不是还剩点组织样本吗？”
钱老猛地反应过来：“你想用种子组织当‘引信’，在其他地方引爆小型静滞规则节点，人为制造规则扰动，吸引母巢断指的残留蒸汽过去聚集？”
“对。”影子点头，“母巢的断指虽然烧完了，但它蒸发产生的规则蒸汽，还大量漂浮在大气高层。那些蒸汽有‘归巢性’——会自然向静寂素浓度高的地方聚集。如果我们能在全球各地制造多个‘高浓度静寂素假目标’，蒸汽就会自动分流过去，在当地形成小规模雾层。”
林燊燊右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种子组织……够分几份？”
“实验室还剩七份克隆样本。”钱老快速计算，“每份至少能制造一个‘假目标’。但问题是——怎么把样本送到全球各地？六天时间，连办签证都来不及。”
“用火箭。”林燊燊说。
“什么？”
“用火箭。”林燊燊重复，右眼看向车间天花板，仿佛能看穿水泥看到天空，“把样本装进返回式卫星，发射到近地轨道，然后在特定经纬度上空……空投。”
“可我们没有火箭发射许可——”
“龙魂有。”林燊燊打断钱老，对着通讯器，“玄甲，听见了吗？”
通讯器静默两秒，传来玄甲冰冷的声音：“需要多少枚火箭？”
“七枚。分别投放坐标我发你。”林燊燊顿了顿，“另外……火箭的整流罩，要用芦钢板。发射过程中，母巢可能会拦截。”
“明白。”玄甲说，“四小时内，火箭就位。”
通讯切断。
林燊燊喘了口气，右眼又闭上。
“现在……”他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得想……火箭投放之后的事。”
“什么事？”苏晴问。
“雾层覆盖全球之后……”林燊燊一字一顿，“地球会变成什么样子。”
钱老愣住了。
他调出规则雾层的成分分析，盯着看了半晌，脸色逐渐发白。
“雾层的主要成分，是母巢断指的规则残渣和圣焰火焰的中和物。”他声音发干，“这东西……本质上是一种‘外来规则污染’。长期笼罩地球的话，可能会改变本土生命的基础规则结构。”
“怎么改变？”耿炎问。
“不确定。”钱老摇头，“但可能性包括：生物基因突变、物理常数漂移、甚至……时间流速异常。”
车间再次死寂。
外面狂风的呼啸声，此刻听起来像某种巨兽的喘息。
“没有选择了。”林燊燊说，“先活下来……再想怎么活。”
他挣扎着坐起来，左眼眶的裂缝被璇玑缝了一半，像一道狰狞的蜈蚣疤。
“钱老，计算一下——如果我们用七枚火箭在全球建立七个次级雾层源头，最快多久能覆盖全球？”
钱老手指在平板上飞舞，三分钟后给出答案：
“理论最快……四天。”
“四天……”林燊燊右眼睁开，“母巢的打击还有六天十七小时到。来得及。”
“但这是理论值。”钱老补充，“实际执行中，火箭可能被拦截，样本可能失效，当地环境可能不适合雾层形成……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时间就不够。”
“那就让每个环节……都不出问题。”林燊燊撑着地面站起来，身体晃了晃，苏晴连忙扶住。
他看向车间里所有人：
“耿炎，你带人去改装火箭整流罩——芦钢板不够就去拆农场围栏，拆完了拆房子。”
“雷震，组织安保队，火箭发射期间全程戒严，一只鸟都不能靠近发射场。”
“林枫，黑进全球气象卫星，我要实时监控七个投放点的气象数据——风向、湿度、温度，一个都不能错。”
“璇玑，继续缝我的眼睛。缝死了也没关系……只要别让母巢从这儿钻过来。”
“影子，你去准备样本——七份克隆组织，每份混入一滴我的血。我的血里有元初湖最后的生机残留，能增加‘诱饵’的吸引力。”
命令一条条下达。
所有人动起来。
四小时后，农场临时发射场。
七枚长征火箭矗立在简易发射架上，箭体被涂成黑金色——那是连夜赶工喷涂的芦钢涂层。
林燊燊站在控制台前，右眼绑着纱布，左眼那道缝了一半的裂缝还在渗血，但他站得笔直。
“样本装载完毕。”影子汇报。
“气象数据同步完成。”林枫说。
“整流罩强度测试通过。”耿炎抹了把脸上的油污。
“安保就位。”雷震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林燊燊深吸一口气，右眼透过纱布的缝隙，看着发射架上的七枚火箭。
他知道，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一次发射——不是送人去太空，是送“毒药”去全球，用污染对抗污染。
“倒计时。”他对着麦克风说。
控制室里，所有人屏住呼吸。
“十、九、八……”
外面，狂风还在呼啸，金色环流已经覆盖大半个亚洲，天空一半是淡金色的雾，一半是正常的蓝，界限分明得像被刀切开。
“……三、二、一。”
“发射。”
按钮按下。
七枚火箭同时点火！
烈焰喷涌，热浪席卷发射场，芦钢涂层的箭体在高温中泛出暗金色的光。
火箭缓缓升空，然后加速，撕裂天空，朝着七个不同方向飞去。
监控屏上，七个光点代表火箭，正快速爬升。
“第一阶段正常。”
“整流罩温度正常。”
“样本舱生命体征……正常。”
一切顺利。
直到火箭冲出大气层，进入近地轨道。
“检测到异常规则扰动！”璇玑突然尖叫，“母巢在轨道层布置了拦截网！”
监控画面切到卫星视角。
地球轨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蛛网”。
那是母巢用残留规则编织的拦截系统——它预判了人类可能会从轨道投放东西。
七枚火箭，正朝着那张网飞去。
“能绕开吗？”林燊燊问。
“来不及变轨了！”林枫吼，“火箭的机动能力有限——”
话音未落，第一枚火箭撞上了网。
没有爆炸。
火箭像是撞进了一团粘稠的胶水，速度骤降，然后……开始“融化”。
箭体表面的芦钢涂层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金属被规则层面的腐蚀迅速溶解。
“启动自毁程序！”林燊燊下令，“把样本舱弹射出去！”
“可弹射方向是随机的——”
“弹！”
命令执行。
七枚火箭同时自爆！
箭体炸成碎片，但位于顶端的样本舱被爆炸的冲击力弹射出去，像七颗弹珠，朝着不同方向飞散。
其中三个样本舱，正好撞向拦截网的“网眼”——那些相对薄弱的位置。
滋啦——！
样本舱表面的芦钢防护层被腐蚀，但舱体成功穿过了网眼，朝着预定投放点坠去。
另外四个就没那么幸运了。
两个被拦截网直接“裹”住，舱体迅速溶解，里面的样本组织暴露在真空中，瞬间冻结、失效。
一个偏离轨道，朝着太平洋深处坠去。
最后一个……
“那个舱的轨迹！”林枫指着监控屏，“它……它在往月球方向飞！”
样本舱被爆炸的冲击力推向了月球轨道。
“追回来！”耿炎急道。
“追不上了。”钱老摇头，“它的速度已经超过第二宇宙速度，会直接飞向月球——甚至更远。”
林燊燊盯着那个越来越小的光点，右眼瞳孔缩紧。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他轻声说，“这样更好。”
“什么？”
“月球上，也有静滞规则。”林燊燊右眼放光，“上次量子毒萝卜在月面种植时，我监测到月球内部有庞大的静寂素矿脉。如果这个样本舱能在月球上着陆……”
“它会在月面形成一个‘次级源头’！”钱老反应过来，“月球没有大气，雾层无法形成，但规则扰动会更强——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块石头，涟漪会传回地球！”
“对。”林燊燊点头，“而且月球离地球够近，规则扰动传回来只需要两秒。这会加速地球雾层的形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监控屏上，那三个成功坠落的样本舱，已经在预定地点引爆。
北美落基山脉、欧洲阿尔卑斯、非洲撒哈拉——三处同时炸开灰金色的规则蒸汽团。
蒸汽团迅速扩散，与大气高层漂浮的母巢断指蒸汽混合，开始形成新的雾层源头。
“次级雾层形成速度……比预期快30%！”璇玑汇报，“而且三个源头之间开始产生‘共鸣’，雾层扩散在加速！”
“月球那个呢？”林燊燊问。
“样本舱已进入月球引力圈……正在计算着陆点。”
数据流刷屏。
十秒后，结果出来。
“着陆点：月球背面，第七号熔岩湖边缘——正好是上次母巢种植黑金芦竹的地方。”
“好地方。”林燊燊咧嘴，“让它炸。”
命令通过深空通信发往样本舱。
三十万公里外，月球背面。
那个黑金色的舱体，精准坠入熔岩湖。
撞击的瞬间，舱内样本组织被引爆。
没有声音的爆炸。
只有一道灰金色的规则冲击波，以熔岩湖为中心，横扫整个月球背面。
冲击波所过之处，那些上次留下的黑金芦竹残骸、静寂素矿脉表层、甚至熔岩湖本身——全部被“点燃”。
月球背面，亮起七个灰金色的光点。
七个新的“次级源头”，在月球上同时形成。
而它们产生的规则扰动，正以光速传回地球。
两秒后。
地球大气层，全球范围内的规则雾层，同时剧烈波动！
就像往池塘里同时扔了十块石头，涟漪互相干涉、叠加、共振——
雾层扩散速度，瞬间飙升！
“覆盖进度：41%……47%……53%……”璇玑报数的声音在抖，“它在加速！照这个速度，全球覆盖可能只需要……三天！”
三天。
比母巢的打击，提前三天半。
控制室里，所有人看着监控屏上快速扩张的淡金色雾层，看着那层“防护服”正一针一线地把地球包裹起来。
林燊燊瘫坐在椅子上，右眼的纱布被血浸透。
他左眼眶那道裂缝，终于被璇玑缝上了最后一针。
针线收紧的瞬间，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
不是痛苦。
是一种……连接被切断的虚无感。
那道裂缝，那道通往母巢的通道，被强行封闭了。
但同时被封闭的，还有他左眼最后的光感。
他现在，彻底瞎了。
“值得吗？”苏晴握着他的手，轻声问。
林燊燊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着控制室天花板——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外面，地球正在穿上那件用污染编织的防护服。
“六天后……”他喃喃，“母巢的打击到来时……”
“我们会穿着这件衣服……”
“接它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