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来时路径的残留。抓紧,它维持不了多久。”
没有多余的紧张或惊慌,仿佛只是发现了一条该走的近路。
“走。”江雪炎言简意赅。
众人没有犹豫,立刻向那道淡银色裂痕聚集。
郑敏慧率先来到裂痕前,伸出手指,指尖亮起一点微光,轻轻触碰那道不稳定的缝隙。裂痕受此刺激,扩张了一下,形成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入口,内部隐约可见破碎的镜厅景象和熟悉的庄园气息。
“快。”
艾斯特雷拉、江雪炎、卡特琳娜紧随郑敏慧之后,鱼贯而入,身影没入光影之中。
江星梦拉了一把还有些脱力的江樱瞳,两人也快步跟上,消失在入口内。
程墨看着她们迅速离开,也紧跟上,只觉眼前光影流转,熟悉的失重与穿梭感再次传来,但比坠入时短暂得多。
下一刻。
脚下一实。
眼前景象清晰起来。
他们回到了镜厅。或者说,回到了镜厅崩残留的废墟之中。
“刚才萝茜强行打破了结界,现在我们必须修复,庄园外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郑敏慧说道,“否则深渊的侵蚀会持续渗透进来,庄园外的情况,必须等我们稳住这里再说。”
江雪炎走到破损的窗前,望向庄园其他仍有火光和声响的区域:“外面还有残敌需要清扫。卡特琳娜,星梦,你们状态如何?”
“没问题。”卡特琳娜挺直脊背,冰蓝眼眸中寒意再起。
“休息两分钟就行!”江星梦从石台上跳下来,活动着手腕。
江樱瞳则是和程墨无声地走向门外。
镜厅内,修复工作在紧张而沉默地进行,符文的光辉逐渐亮起,交织成网的轮廓。
而这个永远跨越不过去的黑夜,似乎终于要迎来了黎明。
那些袭击者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熟悉这里的女仆们都渐渐败下阵来。
就在程墨与女仆们清理掉外围林地的最后的袭击者后,一辆布满弹痕的SUV撞破大门闯了进来,碾过碎石与灌木,在庭院中央拖出长长的刹车痕,戛然停住。
引擎盖扭曲变形,冒出缕缕青烟。
车门被踹开。
三个身影踉跄着钻了出来,靠在车门上,急促地喘息。
月光与远处未熄的火光映亮了那人的脸,是向杰。
说真的,他甚至有点想他那张脸,叶霖和陈男也紧随其后出现了。
他们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身上的西装有多处撕裂和焦痕,脸上混合着烟尘与干涸的血迹。
“程墨!”叶霖先发现他,靠近他就是检查起他的周身,想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陈男凑了上来,他的肩膀中了一枪。
倒是向杰见他平安无事还有些生气,他丢掉打空的手枪,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压扁的烟盒,抖出一根歪扭的香烟,好不容易才用微微发颤的手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喷出,这才哑着嗓子开口:“你还真会惹麻烦。”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发出信号之后我们赶过来就遇到了那伙武装分子,撵着我们射了几公里,你说你怎么这么多仇家?”
“那还不是你塞给我这么一个差事...”程墨的嘴立马被向杰捂上。
程墨看着向杰难得一见的狼狈和失态,听着他气急败坏的质问,心中却是微微一暖。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背后牵扯的纷争,最终只是化为一句:“你们能过来,太好了。”
向杰又狠狠抽了口烟,摆了摆手,像是要把这一夜的惊悚和憋屈都挥散:“少来这套!回头再跟你算账……现在这鬼地方什么情况?那些袭击的家伙还没清干净?” 他警惕地看向周围仍有火光和动静的方向,本能让他迅速进入了状态。
叶霖也冷静了一些,低声道:“我们甩掉最后一批追兵才冲进来,外面林子里应该还有零星的交火。陈男的肩膀需要立刻处理。”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第六天,终于到来。
各分部最后都清理了一下人员损失。
莱茵家早就私自深潜联系上了那个沉迷于深渊的魔女意识,并和A国策划了这一切,只不过他们更想要的目标是,程墨。
卡特琳娜的心情看着不是很好,倒是江雪炎看到了向杰就凑上去聊起了天。
程墨找了个安静的矮墙靠住,看着周围忙碌吵闹的众人。
他感到莫大的满足。
尽管自己所经受的一切可能都不会被人知晓。
就在他侧头之时,他撞上了同样在自己不远处的靠在矮墙上的江樱瞳。
“辛苦了。”程墨率先开口。
她怔了怔,一个温和的笑容悄然绽放:“你才是。”
“柳枝她们怎么样?”
“大家都没事,多亏了你,程墨。”
程墨摇头,望着天边愈发明亮的霞光:“是多亏了你们。没有你们,我什么也做不了。”
“但如果没有你一直不放弃...”
“你说什么?”
“这一百二十八次,我一直陪着你。”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那无尽的死亡回廊中跋涉,每一次醒来,面对的除了逼近的死亡,就是越发沉重的孤独和无人理解的负担。
这也意味着,让自己活活死去了一百多次的人,正是眼前的女性。
程墨释然的笑了笑,靠向身后的矮墙:“你给我许下的要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救救大家。”她慢慢开口。
“但为什么是我,我们最开始才认识四天不到吧,为什么选我为一个目标。”
“我们的母亲……是一位预言者。”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某个沉睡的梦。
“她向我讲述了一个她‘看’到的预言。”江樱瞳转过头,直视程墨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看到那个预言中模糊的形象,“她说:‘总有一天,碑上之人会来到你身边。他会经历无数次重复的黄昏与死亡,背负着不属于他的过去与罪责,他将有能力,拯救你在乎的一切。’”
“这个术式就是她离开时,留在我眼睛里的,因为我并不是魔女,这个术式也只有一次的机会,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每一次你失败、死亡,我都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自责。但我别无选择。”
“那你真是做了场豪赌。”
“我赌对了。”
程墨没有再说话。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霞光正在收敛,天际线染上了更深的蓝紫色。庄园里的灯火逐渐亮起,勾勒出人们忙碌的身影。
卡特琳娜和江星梦似乎又在为什么小事争执,声音隐隐传来;江雪炎和向杰还在低声交谈;郑敏慧和艾斯特雷拉站在稍远处,面色凝重地讨论着什么;柳枝正指挥着几个女仆搬运维修工具……
一片嘈杂,却又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