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罗的战靴碾过地上的青铜烛台,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鸣响。
他抓起桌上的银质酒壶猛灌一口,麦酒顺着胡须滴落,在锁子甲上洇出深色痕迹。
西墙哨兵的汇报还在耳边炸响——黑松林方向的火光不是野火,是成百上千支火把连成的长龙,正以行军速度逼近卡斯特罗堡。
召集将领!他扯着嗓子吼,声音里却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
侍从撞开议事厅的橡木大门时,他正用剑尖挑起地图,羊皮纸在金属刮擦声中卷起边角:科鲁姆那蠢货说陈健只有两千农夫兵,可两千人能点出半里长的火把?
话音未落,七名骑士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他的孙子文森特,金红相间的披风还沾着晨露,腰间别着新铸的骑士勋章——三天前刚完成成人礼的年轻人眼睛发亮:祖父,我带龙血骑兵团冲过去!
陈健那伙流民见了银枪尖儿,准得尿裤子!
卡斯特罗的目光扫过孙子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自己十九岁时也是这样,总觉得敌人的血比晨露还容易擦干。
他按捺下心头的焦躁,转向站在阴影里的灰袍老者:菲尔德大师,用魔力神眼看看。
气系魔法大师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淡蓝色光痕,瞳孔瞬间变成漩涡状的星图。
可当他将感知延伸向黑松林方向时,眉心猛地抽搐起来——本该清晰呈现的战场图景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碎成无数扭曲的光斑。
大人,有魔法干扰。菲尔德的喉结滚动两下,枯瘦的手按住胸口,可能是...反侦察结界?
废物!文森特嗤笑一声,抽出佩剑挽了个剑花,陈健能有什么魔法师?
科鲁姆说他身边只有个老管家会念两句祷词!他转身指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您看,晨雾刚散,等太阳升到旗杆尖儿,咱们的重步兵就能踩着陈健的脑袋喝庆功酒!
卡斯特罗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翡翠——那是他三十岁时从北方蛮子手里抢来的战利品。
科鲁姆投降时确实说过,陈健的军队是临时征调的矿工和猎户,连像样的铠甲都凑不齐。
可方才哨兵来报,说火光里有金属反光,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
传我的令。他突然提高声音,震得议事厅的铜灯摇晃,龙血骑兵团在前,铁砧重步兵压阵,弓箭手列两侧。
陈健要是敢跑,咱们就把他的屁股钉在黑松林里!
号角声撕裂晨雾时,陈健正蹲在松树下,用匕首挑起一块烧得半焦的兔腿。
他的皮甲上沾着松脂,发梢还凝着夜露,看起来和普通斥候没什么两样。
头儿,卡斯特罗的鹰身女妖飞过来了。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是游骑兵队长亚伯。
这个总把脸藏在皮罩里的汉子指了指天空,三只灰黑色的影子正掠过树冠,尖锐的鸣叫像生锈的刀刮过玻璃。
陈健咬下一口兔肉,血水滴在战术图上。
图上用炭笔标着卡斯特罗堡的防线,关键位置画着骷髅头——那是陈健老管家从旧卷宗里翻出的,三十年前马克汉姆爵士埋下的陷阱位置。
让天使族退到辎重队后面。他抹了把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步兵方阵。
那些穿着粗布短打的正蹲在地上磨斧头,可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磨的是带倒刺的精铁斧刃,绑腿里还藏着淬毒的短刀。骑兵别急着动,等鹰身女妖飞过去再把马嘴套上。
亚伯点头,转身时靴跟踢到块石头。
陈健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石头落地的闷响惊飞了两只松鸦。
他指了指头顶——最前面的鹰身女妖正歪着脑袋往下看,猩红的舌头舔过尖喙。
好险。亚伯抹了把冷汗。
陈健没说话,望着鹰身女妖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半分弧度。
卡斯特罗以为派几个飞行生物就能探清虚实,却不知道三天前他就派游骑兵截杀了所有斥候,连给鹰身女妖传递消息的信鸽都没放过。
现在对方看到的,不过是他精心编排的。
卡斯特罗堡的了望塔上,菲尔德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第三次张开魔力神眼,可陈健军队的位置依然像被蒙了层毛玻璃。
直到鹰身女妖的叫声传来,他才抓起望远镜——这一看,差点把青铜镜砸在地上。
大人!他踉跄着撞翻木凳,鹰身女妖说...说陈健的军队后面有骑兵!
至少三百匹战马!
还有...还有天使族!
天使族?卡斯特罗的手一抖,翡翠剑柄重重磕在城垛上。
天使族是索罗半岛的传说种族,据说能召唤圣光斩妖除魔,三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不止!菲尔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魔力感应到...三个大师级魔法师!
火系那个...那个的魔力波动...像火山要喷发!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
文森特的佩剑掉在地上,年轻的骑士盯着祖父煞白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灰斗篷使者。
对方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炸响:哈蒙代尔的风,会让您记住轻视新领主的代价。
卡斯特罗望着逐渐清晰的敌军阵型,终于看清那些的步兵队列里,藏着多少闪着冷光的武器。
他的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突然想起马克汉姆爵士临终前的诅咒——谁若轻视哈蒙代尔的守护者,必将被荒野吞噬。
而此刻,陈健的军队后方,三百名骑兵正牵着马,顺着隐蔽的溪谷缓缓移动。
他们的锁子甲外罩着粗麻斗篷,马嘴被浸了蜂蜜的布团堵住。
再往后,二十名天使族战士收起背后的光翼,将长剑插进泥里——剑刃没入的瞬间,地面泛起细密的金光。
晨雾彻底散去时,卡斯特罗堡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颤抖。
而黑松林边缘,陈健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泥土,手指按在战术图上那个画着骷髅头的位置。
他的眼睛里有火光跳动,像极了三天前使者帽檐下闪过的,蛰伏野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