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三十分，上海西郊指挥部外的炮声彻底停歇，只剩下零星的枪声如同残喘的哀鸣，在暮色中渐渐消散。夕阳的余晖被厚重的硝烟遮蔽，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红色，寒风卷起地上的碎布和弹壳，打着旋儿飘过阵地，带来阵阵血腥与火药的混合气味。
指挥部内，灯火通明，十几盏煤油灯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墙上的军用地图被密密麻麻的红蓝标记覆盖，地上的沙盘旁围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眼神灼灼，没有丝毫懈怠。何志远刚从通讯室回来，军靴上还沾着泥土，他摘下军帽，露出额头上的一道浅疤——那是上午指挥作战时，被飞溅的碎石划伤的，简单包扎后便又投入了工作。
“军座，各部队的伤亡和补给统计出来了。”赵建明拿着一份报表，快步走到何志远身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岸防部队伤亡最重，‘镇岳’炮营牺牲二十八人，受伤五十七人，损毁150mm岸防炮三门；滩头阵地伤亡一百二十三，其中第1师第2旅损失最大，第三营营长李云龙重伤，已经送往后方医院；空军损失战机五架，飞行员牺牲三人，被俘一人；海军鱼雷快艇损毁两艘，船员牺牲十七人。”
何志远接过报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目光沉了下来：“李云龙伤势怎么样？能不能保住性命？”
“医生说子弹打穿了肩胛骨，没有伤及要害，但需要静养，短期内无法归队。”赵建明叹了口气，“他的营打得最猛，顶住了日军三次登陆冲锋，全营伤亡过半，现在由副营长王承柱代理指挥。”
“告诉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李云龙，他是个猛将。”何志远语气坚定，随后抬头看向众人，“补给情况呢？弹药和物资还能支撑多久？”
“弹药储备充足，按照当前的消耗速度，至少还能支撑半个月，尤其是98k步枪弹和冲锋枪弹，库存还有盈余。”赵建明的语气稍稍缓和，“粮秣方面，虞先生送来的第二批物资已经到位，加上之前的储备，足够全军支撑一个月。被服和医疗物资还有缺口，冬装还差三千套，青霉素剩余不多，只能优先供给重伤员。”
虞洽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闻言立刻站起身：“何将军放心，冬装的事我来解决，工商界已经联系了上海的几家纺织厂，连夜赶制，三天内一定补齐缺口。青霉素的话，我已经通过租界的洋行联系了美国商人，他们手里有一批存货，愿意以市价卖给我们，只是运输需要时间，大概五天能送到。”
“有劳虞先生了。”何志远对着虞洽卿拱了拱手，“百姓和工商界的支持，是我们抗战的底气，这份情，我何志远记在心里。”
“何将军言重了。”虞洽卿摆了摆手，眼神坚定，“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我们工商界虽然不能扛枪上战场，但后勤保障绝不能掉链子。前线将士在流血，我们在后方多尽一份力，他们就多一分胜算。”
就在这时，周卫国拿着一份情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军座，日军舰队那边有动静了。我们的侦察兵借着夜色掩护，靠近到日军舰队五公里外观察，发现他们正在抢修受损的舰艇，同时在舰队外围布置了警戒圈，看样子是在等待增援。另外，那支德国秘密舰队依旧停在原地，没有靠近，也没有撤离，只是派出了几艘小艇，似乎在和日军联络。”
“联络？”李振邦皱起眉头，猛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德国佬没安好心！他们肯定是想和日军勾结，等我们两败俱伤后，一起瓜分上海的利益！”
“不一定是勾结，更可能是谈判。”苏联顾问伊万诺夫上校摇了摇头，操着生硬的中文说道，“德国现在和日本虽然都属于轴心国，但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德国想拉拢日本牵制苏联，日本想借助德国的技术和装备，双方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次德国舰队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想从中渔利，要么向日军索要好处，要么是想和我们谈条件。”
美国顾问戴维斯少校点头附和：“伊万诺夫上校说得对，德国人的算盘打得很精。我已经给美国大使馆发了电报，告知了德国舰队的异动，大使馆会向德国政府施压，要求他们撤回舰队。不过德国现在由希特勒掌控，他的行事风格向来霸道，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希特勒？”何志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想起了自己留德期间和希特勒的交情，以及那4.5亿美金的投资。现在希特勒已经掌握德国政权，按照系统的提示，他对国民政府的支持提升了35%，只是没想到德国军方会私下派出舰队干涉上海战事，看来希特勒的命令，在军方内部并非完全通行。
“戴笠，你立刻给重庆发电，让外交部联系德国驻华大使馆，就说德国舰队在东海海域的异动，已经影响到中德关系，要求他们立刻撤回舰队，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的反制措施。”何志远看向戴笠，语气严肃，“另外，让军统的人密切监控租界内的德国侨民和外交官，一旦发现他们和日军有秘密联络，立刻采取行动，扣押相关人员。”
“是！”戴笠立正敬礼，转身快步走向通讯室。
中统代表钱立群这时开口说道：“军座，中统的线人传回消息，上海租界内的英美法三国领事，今天下午召开了秘密会议，讨论上海战事的局势。他们担心战事扩大，影响租界的利益，想从中调停，让我们和日军暂时停火。英国领事已经通过中间人联系了日军指挥部，日军方面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没有拒绝。”
“调停？”李振邦冷笑一声，“这群洋人，从来都是见风使舵！当初日军进攻上海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来调停？现在我们顶住了日军的进攻，他们倒想出来摘桃子了！”
“调停可以，但绝不能接受日军的无理条件。”何志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英美法领事，想要调停，必须让日军先撤回本土，归还侵占的领土，否则免谈。我们中国军队，绝不会拿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做交易。”
“我明白，我会立刻让线人回复三国领事。”钱立群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作战会议正式开始，除了军司令部的核心成员，三个德械师的师长、军直属各旅旅长，以及军统、中统、苏联、美国顾问，还有上海地方官员代表，一共三十多人围坐在会议桌旁，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作战地图和情报简报。
何志远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众人：“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部署接下来的防御任务。日军的增援两天后就会抵达，到时候他们的兵力和火力都会大幅提升，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加固防线，调整部署，确保在援军抵达前，守住现有阵地。”
他拿起指挥杆，指向沙盘上的滩头阵地：“滩头阵地是日军登陆的重点，也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必须加强防御。张汉卿，你的第1师负责左翼滩头，重点加固铁丝网和反坦克壕，在阵地前沿埋设地雷，每五十米设置一个机枪火力点，形成交叉火力。另外，把师属的75mm步兵炮全部部署到前沿，近距离打击日军的登陆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