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暂无性命之忧。”
宋时愿提醒道,“立刻抬回房,找可靠大夫清创缝合,好生用药调理,或能挺过来。若再拖延,就难说了。”
薛宗氏听到婆婆可能不死,松了一口气。
“快,快按神医说的,把老夫人抬回去!管家,快去请府里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快!!”
管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闻言连忙指挥着几个下人,小心翼翼地将薛老夫人抬走了。
宋时愿不再耽搁。
她先取出一个玉瓶,将里面装着的灵泉水滴入盛有薛老夫人心头血的玉碗中。
接着,她让人将薛贤的上衣解开,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薛贤心口、头顶、四肢的数十处大穴。
同时,将混合了灵泉水的药血,小心喂入薛贤口中少许,其余则涂抹在其心口针阵周围。
薛贤原本惨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血色。
连呼吸,也逐渐变得悠长了些。
约莫一盏茶后,宋时愿将银针尽数收回。
几乎是同时,薛贤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底褪去了长久以来的死气,虽然依旧虚弱,却有了属于活人的光彩。
“贤儿,你感觉怎么样?!”
薛宗氏扑过去。
薛贤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突然,他眼中掠过一丝惊骇。
他竟然……感觉到自己有力气了!
在薛宗氏和众人的震惊中,他自己用手肘撑着床板,一点一点地坐了起来。
虽然依旧吃力,但这对于常年卧病、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助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贤儿,你……你能坐起来了?!”
薛宗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薛贤,肉眼可见的他的状态好了很多。
宋时愿看着薛宗氏道:“薛公子先天不足之症虽重,却并非绝症。若早年得以正确调理,固本培元,虽不能如常人般健硕,平安长大却非难事。”
“可惜,这些年,你们误信邪师,用那虎狼邪术为他续命。”
“若我诊断无误,林大师是否曾让薛公子服用某种定期发作、必须依赖他解药的补药?是否曾用阴邪之物或女子精血为引,行所谓滋养之法?”
薛宗氏脸色一白,讷讷点头。
宋时愿冷笑:“那就对了。”
“那并非补药,而是慢性毒,用以透支他的生命潜力,制造离不开那邪师的假象!”
“那些阴邪之法,不断侵蚀他本就脆弱的根基,你们以为是在救他,实则是在将他更快地推向鬼门关!”
“他如今油尽灯枯之态,林大师的功劳,至少占了大半!”
薛宗氏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
“你……你的意思是……”
“是我……是我,亲手……害了贤儿?!!”
宋时愿点头。
“不错。薛公子根基损毁太甚,即使今日救回,也不过是逆天抢回一线生机。此后每年需以金针渡穴辅以特殊药浴,固本培元至少两到三次,方可活下去。”
她顿了顿:“且因本源亏空,精元难以再生,他此生……将无法再行人事,亦不可能留有子嗣。”
“不……可……生……育……?!”
薛宗氏彻底瘫软在地。
不能生育,没有子嗣……
那即便贤儿活下来,又有什么用?
千鹤庄的基业传给谁?
一个无法延续香火的庄主,如何服众?
她这些年所有的谋划,犯下的所有罪孽,岂不是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娘。”
就在这时,薛贤的声音响起。
他已自己撑着坐稳。
“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上天垂怜,神医恩德。”
“至于子嗣、庄主之位……这些,本就不该属于我这样一个……注定无法肩负责任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母亲,带着一丝欣赏,落在了院中的卓耀身上。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兄长,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是历经磨难却未曾折断的铮铮傲骨。
看着,就是那样的顶天立地。
能坦坦荡荡的站在阳光之下,这才是千鹤庄该有的庄主的样子。
薛贤对着卓耀。
“弟弟……不,按年纪,我该唤您一声兄长才是。”
“这千鹤庄的庄主之位,交给您,我心甘情愿,也最是合适。父亲,母亲,你们……也该放心了。”
“贤儿!你胡说什么!!”
薛宗氏回过神来,“你是嫡子!庄主之位只能是你的!你不能……”
“母亲!”
薛贤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是我不配,也不能。 您……别再执迷了。”
薛宗氏快步走出了院子,没再回头。
薛贤叹了口气,看向薛智志。
“父亲,母亲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您……去陪陪她,开解开解吧。”
他又对宋时愿和卓耀等人颔首,“神医,兄长,夜已深,闹了这许久,想必都累了。请先回客院休息吧。此处……我会让人收拾。”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微微仰起头,望向夜空。
夜风拂过,带来久违的凉意。
天上,几颗星子挣脱了云层,闪烁着微光。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仰望过星空了。
不带任何痛苦,和窒息感。
活着,原来可以这样……轻松。
他静静望着,没有再说话。
侧影在廊下灯笼的光里,显得孤独,却又有一种平静与释然。
回到客院。
卓耀一路沉默,眉头紧锁,直到进屋坐下,依旧心事重重。
“怎么了?”
宋时愿递给他一杯水,“事情不是基本解决了吗?薛贤也救活了,庄主之位也定了。”
卓耀接过水,却没喝,他揉了揉眉心。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头,有点……不得劲。”
他看向宋时愿,眼神复杂。
“我本来觉得,这千鹤庄里,从上到下,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都该为我娘,为我这些年受的苦付出代价。”
“可是今天……”
他眼前闪过薛贤那双眼睛。
“看到薛贤那小子……我忽然觉得,好像……也不全是那样。 ”
“他病成那样,差点被自己亲娘和那妖道害死,醒了第一件事,却是把他娘拼命想抢的东西,推给我……”
卓耀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心太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