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入了毁灭的碎片风暴带。
那一瞬间,洛辰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由无数破碎刀片构成的绞肉机。不,比那更糟。这里绞碎的不仅仅是物质身体,更是构成存在的规则本身。
各种颜色、各种属性的规则碎片如同狂暴的沙尘暴,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轰击在他体表的归源护盾上。猩红的碎片带着“灼烧”的概念,试图点燃他的存在;暗紫色的碎片蕴含着“诅咒”的意蕴,要将他拖入永恒的厄运;惨绿色的碎片释放着“腐朽”的法则,企图让他的力量结构崩坏;污浊金黄的碎片则充满了“贪婪”的污染,想要同化并吞噬他的一切。
每一种碎片,都曾是某个辉煌权柄的一部分,如今却只剩下最原始、最狂暴的破坏本能。
“滋滋滋——!”
归源护盾剧烈震颤,表面不断泛起涟漪。洛辰能清晰感觉到自身力量的飞速消耗。那些规则碎片的冲击并非简单的能量对撞,而是规则层面的相互侵蚀与湮灭。他必须不断调整护盾的结构,以寂灭的纯净去净化污染,以轮回的秩序去中和混乱,以余烬的洞察去预判最危险的碎片轨迹。
前进变得极其艰难。每“移动”一寸,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心力与神力。混乱的规则乱流不仅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源骸之井那恐怖的引力更是如同无形的巨手,不断将他拖向那永恒的归墟漩涡。
洛辰咬紧牙关,眼中余烬之辉燃烧到极致。他不再试图“对抗”所有的碎片冲击——那是不可能的。他开始有选择地“承受”和“引导”。
对于某些相对弱小的、属性不那么危险的碎片,他不再硬抗,而是稍稍放开护盾,让它们“擦过”自己,借助井口的引力将它们甩向后方。对于某些无法避让的强大碎片,他才调动归源之力进行精准的点对点湮灭。
这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驾驶一叶扁舟,不能一味蛮干,必须顺应风浪的节奏,在颠簸中寻找平衡,在危机中把握方向。
他的身形在风暴带中以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向的轨迹艰难穿梭。时而如游鱼般滑过一片密集的诅咒碎片群,时而猛然加速冲过一片相对“平静”的规则真空区(那往往是更恐怖的大碎片来临的前兆),时而又不得不停下来,全力应对数道同时袭来的、属性相克却同样致命的规则洪流。
精神与神力的消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仅仅前进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距离,洛辰就感到一阵阵虚弱和眩晕袭来。灵魂深处那枚轮回核心残片疯狂脉动,为他提供着微弱的支援和方向指引,但也加剧了他的负担。
“不能这样下去……”洛辰心中警铃大作。照这个消耗速度,他根本不可能穿过这片风暴带,更别说抵达上方的往生殿遗迹。恐怕在半途就会被彻底耗尽,然后被井口引力无情吞噬。
必须找到更高效的方法!
他一边维持着护盾和移动,一边疯狂运转思维。余烬之辉扫视着周围狂暴而无序的规则环境,试图寻找规律。然而,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不……等等!
就在一道蕴含“时间加速”概念的银白色碎片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洛辰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共振!
那共振并非来自碎片本身,而是来自他体内,来自那初步融合的归源之力!更准确地说,是来自归源之力中,属于“寂灭”的那部分纯净终结意蕴,与那银白色碎片中残留的、关于“时间”规则的某种“终末状态”,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这些规则碎片,无论它们曾经代表什么,无论现在多么狂暴混乱,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归宿——被源骸之井吞噬,归于最终的“寂灭”与“虚无”。而他的寂灭权柄,恰恰代表着这种最终的归宿!
他之前一直在“对抗”这些碎片,将它们视为敌人和障碍。但如果……他将自己,也暂时“模拟”成一块即将被井口吞噬的“规则碎片”呢?一块特殊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碎片”?
不是对抗井口的引力,而是……顺应它!甚至,利用它!
这个想法疯狂至极。主动迎合源骸之井的吞噬之力,无异于自杀。但如果不这么做,他同样会因耗尽力量而被吞噬。区别在于,一个是被动地、无力地坠落,一个是主动地、有控制地“滑入”!
他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既要不被井口引力瞬间拉入深渊,又要借助这股力量更快地穿越风暴带,并在最后关头挣脱出来,冲向上方的遗迹!
这需要他对自身力量、对井口引力、对周围规则乱流,都有着精准到极致的掌控。
没有时间犹豫了。护盾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力量流失的速度在加快。
洛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虽然在这规则层面并无空气可言),然后——主动削弱了周身的归源护盾!
不是完全撤去,而是将其性质进行根本性的转变。护盾的光芒迅速黯淡,结构从坚固的防御形态,转变为一种流动的、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崩解的“濒临归寂”状态。同时,他将自身的寂灭权柄特质放大到极致,整个人散发出的规则波动,开始无限接近于周围那些被井口吸引的规则碎片!
那一瞬间,作用在他身上的恐怖引力,骤然减弱了!
不,不是引力减弱,而是他与引力场的“对抗”消失了。他不再是一块试图逆流而上的“顽石”,而是变成了顺流而下的“枯叶”。井口的引力不再狂暴地撕扯他,而是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牵引着他向下、向井口方向滑落。
同时,周围那些狂暴的规则碎片,对他的“敌意”也显着降低。在规则的“视角”下,他不再是格格不入的“闯入者”,而是一个即将步入同样终局的“同类”。碎片的冲击变得稀疏,即便撞上,其侵蚀性也大减,更多的是那种“同归于尽”前的麻木碰撞。
压力骤减!
但洛辰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这就像在瀑布边缘放弃挣扎,任由水流将自己带向深渊。他必须精确控制自己“滑落”的速度和轨迹,必须在抵达某个临界点之前,完成穿越并挣脱出去!
他将大部分心神用于维持自身这种“濒临归寂”的伪装状态,只留小部分余烬之辉观察路径和计算时机。身形如同风中飘絮,在引力牵引和残余乱流的影响下,以一种看似毫无规律、实则被他暗中微调的方式,向着风暴带深处“坠落”。
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周围的色彩斑斓的碎片洪流化作模糊的流光,尖锐的规则嘶鸣也仿佛远去。一种诡异的“宁静”笼罩了他——那是万物走向终末前,最后的、空洞的平静。
他能感觉到,下方那源骸之井的“井口”越来越近。那里不再是视觉意义上的景象,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终末奇点”,散发着令灵魂冻结的绝对虚无之意。再靠近一些,恐怕连他这伪装都会被彻底碾碎,真正坠入万劫不复。
就是现在!
在即将抵达某个无形“安全边界”的前一刹那,洛辰眼中余烬之辉和轮回烙印的光芒同时暴涨!
“归源锚定!逆溯!”
他体内那初步融合的三种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但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坍缩、凝聚!在他灵魂深处,那轮回核心残片光芒大放,与上方往生殿遗迹的微弱共鸣被瞬间激发到极致,化作一道清晰的、向上的“牵引坐标”!
与此同时,寂灭权柄提供的“终结伪装”被强行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纯到极致的“归源”意蕴——那是对万物起源与终结共同点的触摸!这股意蕴暂时性地、微弱地……干扰了井口引力对他所在这一“点”的绝对掌控!
借着这稍纵即逝的干扰和上方遗迹的牵引,洛辰将剩余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一次反向的、违反此地规则的“攀升”!
“轰——!”
他的身形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猛然挣脱了引力的主要束缚,划出一道陡峭的灰白色轨迹,斜向上方——那片笼罩在微弱光晕中的往生殿遗迹冲去!
身后,是骤然狂暴、仿佛被激怒的规则乱流和更加恐怖的引力反扑。但洛辰已经冲出了最危险的风暴核心区,一头撞入了那片遗迹散发的、相对稳定的灰白光晕范围。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遗迹残存的地面上,身体因过度消耗和规则冲击而剧痛无比,几乎无法动弹。归源之力近乎干涸,灵魂传来阵阵虚脱感。
但,他成功了!他穿过了源骸之井的碎片风暴带,抵达了往生殿遗迹!
他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混沌灰色巨柱,倒塌的穹顶残骸,以及地面上铭刻的、已然暗淡却依旧散发着玄奥波动的古老纹路。一股宏大、沧桑、悲凉而又神圣的气息,弥漫在这片悬浮于终末井口之上的孤岛遗迹中。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打量周围环境,一股比之前在归寂之地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具有“针对性”的冰冷注视感,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了遗迹的微弱光晕,牢牢锁定了他。
这注视感,来自下方那源骸之井的深处!来自那吞噬万物的规则奇点之内!
一个漠然的、仿佛由无数规则合音构成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般的兴味:
“有趣……”
“竟能触及‘伪归源’之境,借力规则终末……”
“编号7348,汝之‘变量’特质,超出预期估值……”
“然,井中之网,依旧无处不在。”
“汝所见之混乱,亦在计算之内。”
洛辰的心脏,在这一刻,如坠冰窟。
织网者的意志……竟然渗透到了源骸之井的深处?!连这万物终结、规则崩解的绝地,都在他们的“网”内?!
那声音继续响起,不带感情,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意味:
“往生殿遗迹……最后的‘秩序残响’……”
“此处,可为汝之试炼场,亦可为汝之……囚笼。”
“让吾等看看,汝这枚意外的‘棋子’,能否在这秩序的废墟上,跳出既定的……终局。”
话音落下,那冰冷的注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洛辰躺在冰冷的遗迹地面上,望着上方破碎的穹顶投下的、扭曲的灰白光芒,嘴角却缓缓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囚笼?试炼场?
不。
这里,将是他真正开始……撕破那张网的起点!
他挣扎着坐起身,开始疯狂吸收遗迹空气中那稀薄却纯净的、带着往生秩序与古老源初气息的力量,以恢复自身。
前方的路依旧黑暗,敌人的强大远超想象。
但既然网已罩下,那便……
在这秩序的废墟上,燃起焚尽一切罗网的……归源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