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俄斯的火焰化身俯视着洛辰,那对由九轮太阳虚影构成的瞳孔中,倒映着熔炉翻腾的火海与洛辰身后三条源流的混沌图景。千丈高的身躯完全由压缩到极致的圣火精华构成,每一寸都散发着令空间扭曲的恐怖高温,连构成熔炉的古老结晶壁垒都在这高温下缓慢熔化、流淌。
“归源……”火焰巨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意志虚影那般单一,而是混合了亿万信徒的祈祷声、星辰燃烧的爆裂声、规则崩毁的哀鸣声,“这个纪元不该出现的力量。你是错误的,是异常,是需要被修正的变量。”
洛辰站在不断熔化的平台上,脚下漆黑的石材已经软化如泥。但他身形稳如磐石,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散发着温润的凉意,抵消着扑面而来的焚天热浪。头顶悬浮的火种晶石旋转着,洒下淡金色的光晕,光晕中三条源流的虚影缓缓流转。
“错误?”洛辰抬头,与那对太阳瞳孔对视,“如果遵循规则意味着永恒地被背叛、被掠夺、被囚禁,那这个规则本身,才是最大的错误。”
“弱者的哀鸣。”赫利俄斯化身的九轮太阳虚影同时亮起,“永恒契约是桎梏,烈阳神系的崛起是必然。旧神时代的终结,新纪元的开启,这些都是宇宙意志的选择。而你——”
巨人抬起火焰巨手,掌心凝聚出一枚不断坍缩又膨胀的金色光球:“你不过是一个企图逆流而上的蝼蚁。”
光球脱离掌心,缓缓飘向洛辰。
它的速度很慢,慢到洛辰可以清晰看到光球表面无数规则符文的生灭,看到内部层层叠叠的空间折叠,看到核心处那一点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毁灭本源”。这不是攻击,而是“展示”——赫利俄斯在展示绝对的力量差距,在展示主神与凡物之间的天堑。
光球飘过的轨迹上,空间本身被永久性灼伤,留下一条漆黑的、无法愈合的伤痕。下方熔炉的火海被强行分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就连时间流速都变得异常,光球周围的一切都陷入诡异的缓慢。
洛辰没有动。他知道自己躲不开——这枚光球锁定的不是他的位置,而是他的“存在概念”。无论逃到哪里,只要他还存在,光球就会追踪而至,直到将他从概念层面彻底抹除。
但他也不需要躲。
在光球飘至身前三丈时,洛辰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手掌中央,三条源流的虚影交汇,形成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漩涡旋转,吞噬着周围的光线、热量、甚至空间结构。
然后,他对着光球,轻轻一握。
不是物理层面的抓握,而是概念层面的“接纳”。
光球触及混沌漩涡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而是如同水滴落入沙漠,悄无声息地被吸收了。构成光球的毁灭本源、圣火精华、规则符文,全部被漩涡分解、转化,成为滋养三条源流的养分。
洛辰身后的混沌图景明亮了一分。
赫利俄斯化身的火焰剧烈摇曳,九轮太阳虚影中同时闪过震惊的情绪。
“你竟然……能吸收圣火本源?”巨人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这不可能!即便是同为火焰权柄的主神,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消化我的力量,除非——”
它死死盯着洛辰左手掌心的混沌漩涡,那三条交织的源流虚影此刻正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凌驾于一切权柄之上的“源头”气息。
“归源……你真的触及了本源。”赫利俄斯的语气变得凝重,“但这更证明了你的危险。一个能在半神层次就触及本源的异常变量,必须被抹除。”
话音落下,火焰巨人双手合拢。
整个熔炉空间开始震动。下方火海倒卷而起,如亿万条火焰巨蟒扑向洛辰;四周结晶壁垒崩裂,碎片化作金色流星雨砸落;头顶虚空裂开九道裂缝,每一道裂缝中都倾泻下瀑布般的圣火洪流。
更可怕的是,赫利俄斯化身本身开始坍缩。千丈高的身躯迅速收缩,每收缩一丈,散发出的威压就增强一倍。百丈、十丈、一丈……最终,它凝聚成一尊与洛辰等高的火焰人形。
人形完全由液态的圣火构成,表面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五官清晰如赫利俄斯本人。它手中握着一柄完全由光线凝成的长枪,枪尖处空间不断碎裂、重组,仿佛承载着“贯穿一切”的概念。
这才是赫利俄斯化身的真正战斗形态——舍弃庞大的体积,换来极致的速度与力量浓缩。
“让我看看,你的归源之力,能支撑多久。”火焰人形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
它动了。
没有残影,没有预兆,长枪已刺到洛辰咽喉前一寸。枪尖所过之处,时间被强行停滞,空间被彻底贯穿,因果被提前终结——这一枪命中的不是“现在”的洛辰,而是“未来”所有可能被命中的洛辰。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但洛辰也没有避,没有挡。
在枪尖触及皮肤的瞬间,他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突然爆发出一圈深黑色的光环。光环扩散,所过之处,停滞的时间重新流动,贯穿的空间愈合如初,被终结的因果重新连接。
寂灭王座钥匙,展现出它的第一个权能——【否决终结】。
一切指向洛辰的“终结”概念,只要尚未成为既定事实,都可以被强行否决。
长枪刺入光环,速度骤降九成。枪尖距离洛辰咽喉只剩半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火焰人形眼中闪过厉色,左手并指如刀,斩向洛辰脖颈。指刀边缘空间碎裂如玻璃,那是【斩断存在】的权柄应用。
洛辰左手抬起,掌心混沌漩涡再现。这一次,漩涡没有吸收,而是“反弹”。指刀触及漩涡的瞬间,一股同样锋锐、同样蕴含斩断概念的力量,顺着攻击轨迹反向袭向火焰人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归源之力的特性之一,【概念反射】。
火焰人形急速后退,左手在身前虚划,布下九重圣火屏障。反射而来的斩击连破八重,在第九重屏障前终于消散。但屏障本身也布满裂痕,几乎破碎。
“归源之力竟然还有这种应用……”火焰人形盯着洛辰掌心的混沌漩涡,眼中金色火焰跳动,“我越来越好奇了。如果把你抓回去,拆解研究,或许能让我对规则本源的认知再进一步。”
“你可以试试。”洛辰平静地说,右手虚握,归源之力在掌心凝聚成一柄三色交织的长剑。
战斗再次爆发。
这一次,双方都拿出了真本事。火焰人形的长枪化作漫天光影,每一枪都蕴含着不同的规则权柄——有焚毁灵魂的圣火,有凝固时间的烈阳,有撕裂空间的锋芒。而洛辰的归源长剑则灵动如龙,剑锋所过,一切后天规则都被强行“归源”成最基础的状态。
枪剑交击,没有金属碰撞声,只有规则崩解与重组的无声爆鸣。
火焰人形一枪刺出,枪尖浮现出一轮微型太阳,释放出“绝对灼烧”的概念——凡是被此概念笼罩者,无论是否有实体,无论是否有抗性,都会被强行定义为“可燃物”并开始燃烧。
洛辰长剑轻挑,剑尖点在微型太阳中心。归源之力注入,将“绝对灼烧”的概念分解成“热”、“光”、“燃烧”三个基础组件,然后重新组合,变成了“温暖”、“照明”、“灰烬”,彻底无害化。
火焰人形左手一抓,虚空凝结出九条圣火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着九个不同的时间节点——这是【九世囚牢】,一旦被锁住,灵魂会被同时囚禁在九个不同的时间线中,承受九倍的时间流速折磨。
洛辰右手钥匙纹身发光,深黑色光环再次扩散。光环触及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的时间节点一个个熄灭,如同被掐断的蜡烛。九世囚牢还未成型,就已瓦解。
战斗持续了三十息。
三十息内,双方交锋了上千回合。火焰人形的攻击越来越狂暴,它动用了烈阳神系传承中几乎所有禁忌神术,每一种都足以轻易抹杀中等神只。但洛辰总是能以归源之力的各种特性巧妙化解——吸收、反射、分解、重组、否决……
他就像一块立于狂涛中的礁石,任凭海浪如何凶猛,始终岿然不动。
但洛辰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归源之力虽然玄妙,但对精神力的消耗是恐怖的。每一次动用概念层面的权能,他的灵魂就像被抽空一次。三十息下来,他已经感到意识开始模糊,三条源流的运转也开始滞涩。
而对方是赫利俄斯的化身,能量近乎无限。
必须改变策略。
洛辰在又一次挡开长枪刺击后,突然抽身后退,拉开十丈距离。他双手握住归源长剑,剑尖指向火焰人形,口中开始吟诵一段古老的誓约。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规则层面的“真言”。每一个音节落下,他身后的混沌图景就凝实一分,三条源流的虚影开始向中心靠拢,彼此交融。
“你想做什么?”火焰人形察觉到不对,长枪化作一道金光刺来,试图打断吟诵。
但晚了。
洛辰的吟诵完成了最后一个音节。
他双手握剑,对着火焰人形,缓缓斩下。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剥离”之力。
这股力量触及火焰人形的瞬间,它的身体开始“分层”。最表层的液态圣火被剥离,露出下方流动的信仰之力;信仰之力再被剥离,露出核心处的神格投影;神格投影继续被剥离,最终露出最深处那一缕……与赫利俄斯本体相连的“意志链接”。
归源之力,特性之三——【本质剥离】。
将一切后天附加层层剥去,直指最核心的本质。
火焰人形发出惊恐的咆哮。它感觉到自己与赫利俄斯本体的链接正在被强行切断,一旦切断,这尊化身就会失去力量源泉,变成无根浮萍。
“你休想!”它怒吼,体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九轮太阳虚影从它背后升起,旋转、碰撞、融合,最终化作一轮纯粹由毁灭规则构成的黑色太阳。
黑色太阳出现的瞬间,整个熔炉空间开始崩塌。下方的火海瞬间蒸发,四周的结晶壁垒化为齑粉,连虚空本身都出现无数裂痕,仿佛无法承受这种层次的力量。
“同归于尽吧。”火焰人形的语气中带着决绝,“这轮【终焉之日】是我这具化身能调动的最大力量,足以将这片区域从规则层面彻底抹除。你逃不掉的,钥匙也逃不掉的。”
黑色太阳开始坍缩,内部释放出吞噬一切的引力。洛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拉扯、分解,连归源之力都开始不稳定。
危急关头,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突然变得滚烫。
一个声音直接在洛辰灵魂深处响起,不是钥匙,而是更加古老、更加威严、更加……熟悉的声音。
“孩子,你做得很好。”
那是寂灭王座的声音。
“现在,让我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归源’。”
钥匙纹身中涌出一股深黑色的力量,那不是寂灭之火,而是比寂灭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终结本源”。这股力量顺着洛辰的手臂蔓延,注入他手中的归源长剑。
长剑开始变化。三色光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深邃的、如同宇宙诞生前那片虚无的漆黑。
洛辰福至心灵,双手握剑,对着那轮坍缩的黑色太阳,再次斩下。
这一次,不是剥离。
而是……“归源”。
漆黑剑刃触及黑色太阳的瞬间,终焉之日停止了坍缩。然后,它开始逆向运转——从毁灭规则退化为纯粹的圣火本源,从圣火本源退化为信仰之力,从信仰之力退化为精神意念,最终退化成一点最基础的、无属性的规则粒子。
而那一点规则粒子,被漆黑长剑吸收,化作滋养洛辰体内归源之力的养分。
火焰人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终极杀招被如此轻易地化解,眼中终于露出绝望。
“不……不可能……这是……王座本体的力量……”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透明化,“赫利俄斯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落下,火焰人形彻底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被周围崩溃的空间吞噬。
洛辰站在崩塌的熔炉中心,手握漆黑长剑,喘息着。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灵魂传来阵阵虚脱感。
但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凉意,不断反哺着精纯的本源力量,帮他恢复。
“我们该走了。”钥匙的声音响起,“熔炉即将彻底崩塌,赫利俄斯本体应该已经感知到化身陨落,他的怒火会焚穿整个神域。”
洛辰点头,看向来时的那条检修甬道。甬道入口已经被崩塌的结晶掩埋,无法通行。
但他有别的办法。
他举起漆黑长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剑锋所过,空间如布匹般被裁开,露出后方无尽的黑暗——那不是虚无,而是“归寂之地”的投影。钥匙与寂灭王座的力量共鸣,短暂打通了一条通往归寂之地的通道。
洛辰踏入黑暗。
在他身影消失的最后一瞬,回头看了一眼彻底崩塌的圣火熔炉。
金色火焰如垂死巨兽般翻滚、哀鸣,无数纪元积累的圣火精华失去约束,开始向四面八方爆发。烈阳神系的核心圣地,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黑暗闭合。
熔炉彻底崩塌的轰鸣,被隔绝在通道之外。
洛辰走在归寂之地的灰色虚空中,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