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世,要重新见到他。
祝卿安想过再见时的场景,本以为会紧张,没想到她现在却是异常平静。
她轻舒了口气,推开房门,缓步踏入。
富丽堂皇、精致高档的套房会客区,棕色真皮沙发上,一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祝卿安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就站在三米开外的位置。默不作声地盯着这个背影看了许久。
瘦了。
她走之后,怕是没人敢提醒他要按时好好吃饭。身体情况怎么样自己不知道么,还这么任性。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层雾气一般,意大利语从他清泠低柔的嗓音中流出,浪漫且迷人。
大多数时候他和她说话时没有这么温柔,这样的语气倒像是她刚被他带回去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她曾真的以为她有了个哥哥。
祝卿安眼睫轻颤,垂眸无声自嘲了下,又若无其事地踱步走近。
绕过沙发背面,在边上的单人沙发自顾自地坐下。
“不知道这位先生找我过来是为什么?我和你应该不曾谋面。”
祝卿安说的英语。
沙发上慵懒倚着的男人,黑发黑眸,似是像极了华国人。可细看,神色间却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那种感觉。
面容清冷,皮肤异常白皙得有些过于病态,似是长时间不见阳光。
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倏而唇角一勾。
“我没有看错。”
他眼中笑意渐深,黝黑深邃的眸底深处隐见猩红的疯狂。
“Ash,果然是你。”
祝卿安神色未变,“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了。”
他痴痴地凝视着她,不禁朝她伸手想触碰。
“这位先生,你让我过来就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我想我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祝卿安起身。
“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去哪儿?”
他失焦的眼神顿时清醒过来。
“去找你那个华国的男朋友吗?他现在应该没时间理你。”
祝卿安拧眉,想起周聿修说的项目出问题,这才导致他急匆匆地离开。
“是你做的。”
几乎是笃定。
如果是他出手的话,的确会给周聿修带来不小的麻烦,也难怪一定要周聿修亲自赶过去处理。
“没错,”
他靠坐沙发,微微仰头看她。
“如果不把他支开的话,我怎么和你见面?Ash,还是说你想让他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祝卿安冷睨,“我和你,没有关系。”
他的神情顿时冷下来,又似是想到什么,重新变得温和。
“Ash,不要闹脾气了。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和我回去,我们还是可以回到从前那样。”
“从前?我们有从前吗?”
祝卿安眼神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这位先生,我是海东祝家的祝卿安。在今天之前和你从来没有见过面,哪来的从前?”
他眉头沉下,眼神晦暗幽深。
“Ash,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的耐心有限。”
祝卿安扯了下唇。
“我的耐心更有限。”
她转身就往门口去,准备离开。
“Ash!”
门外站着的保镖听到里面的动静开门冲进来,见祝卿安要走不知道该不该拦住她。
“boss,她…”
他们正要请示那人的意见,忽的看见什么连忙冲过去。
“boss!”
祝卿安皱眉侧头看去,见他拱着背身体蜷缩在沙发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死白,似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boss你怎么了?”
“要不要送boss去医院啊?可是这是华国…”
祝卿安抿了抿唇,神情无奈。
“他这是胃病犯了,”
她走过去,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
“你们boss出门应该有带药吧,拿过来。”
两个保镖一时间愣住,面面相觑。
“有是有…”
但这个华国女子是怎么知道boss现在是胃病犯了,而不是其他的病症?连他们都不知道boss有胃病,她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赶紧去拿,等着他疼死吗?”
“哦哦好!”
两个保镖翻箱倒柜、一顿倒腾,终于从他的行李中找出了一小盒药,递到祝卿安手上。
她接过看了一眼,是他常吃的药,但这一盒是全新的。
祝卿安看了眼疼得眉目紧锁的他,顿时明白现在这出是他故意的。
她按出两颗药,塞进他嘴里,混着水让他服下。
“为了激我,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赌上是吗?”
“呵。”
疼痛还没缓解。
他轻笑了声,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这不是赌对了吗?Ash。”
他缓缓睁眼。
两双相似的黑眸,四目相对。
祝卿安沉吟了半晌,启唇,第一次唤他的名字:“Vinzenco,你到底想干什么?”
下一秒,手腕被抓住。
“跟我回去。”
他指尖微凉。
祝卿安挣了挣,顾忌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用太大力气。
“就像你让他们带我过来一样,你知道的,只要我不想,你带不走我。”
文森佐眉头一拧。
“因为你那个华国男朋友?是他牵绊住了你?”
他眼尾轻扬。
“我可以杀了他。”
“你敢,”
和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四分五裂的玻璃杯,锋利的玻璃碎片眨眼间抵在了文森佐的脖子大动脉处。
祝卿安眼神锐利中暗含警告。
“你要是敢对他动手,我现在就会先杀了你。”
“boss!”
边上的两个保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华国女子竟然身手这么好,动作快得连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文森佐抬手示意他们俩不用动。
他甚至把脖子往前伸,脆弱的皮肤碰到锋利的玻璃碎片,瞬间沁出血珠子。
“你想要我的命?就因为他?Ash,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你也说是以前了。”
祝卿安索性破罐子破摔。
既然已经说破,那也没什么好藏的了。
“以前我的确把你当做唯一亲近的人,把你当哥哥。但…”
她眼眸微眯。
文森佐脖子上的血色仿佛在此刻和前世她胸口炸出的血花重叠。
“从你杀了我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