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撕扯感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切割着灵魂,远比任何一次传送都要暴烈和漫无目的。夜刹感觉自已的意识像是一叶被投入狂暴漩涡的扁舟,在光怪陆离的色彩乱流和震耳欲聋的虚空尖啸中翻滚、沉浮。时间失去了意义,方向彻底迷失,唯有紧紧抓住狱牙皮毛(那触感在意识层面显得虚幻而遥远)和与阿莱莎互相搀扶的手臂传来的微弱实感,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那足以将灵魂搅碎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和痛哼几乎同时响起。他们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随意抛出的石子,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平面上。
夜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咙一甜,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挣扎着抬起头,左眼传来的空乏和刺痛让他视野模糊,但映入眼帘的景象,依旧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身处一个无比广阔、仿佛没有边际的巨型平台之上。平台的地面是由某种纯净无瑕、仿佛由纯粹能量凝结而成的晶体构筑,呈现出一种流转不定的、介于固体与液体之间的奇异质感,踩上去却异常坚硬。抬头望去,看不到传统的天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极光般绚烂、却又充满毁灭性躁动的天幕——赤红的火云与深蓝的冰瀑交织碰撞,翠绿的生命藤蔓与灰败的枯萎旋风彼此侵蚀,厚重的大地脉流与缥缈的天空之气剧烈摩擦……无数种最本源的元素能量在这里失去了平衡,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奔流、对撞、湮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元素气息,每一种都纯粹而强大,却又混乱不堪。呼吸一口,都感觉像是同时吞下了烈焰、寒冰、雷霆和剧毒,元素的力量粗暴地冲刷着每个人的身体,引发着体内能量的剧烈紊乱。
这里就是奥法同盟的禁魔圣域,魔法网络的核心——元素王座!
然而,此刻的元素王座,早已失去了传说中的神圣与平衡,它正处于一场前所未有的、源自其最深层规则的崩溃之中!
“这里……就是元素王座?”阿莱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体内的龙族血脉对元素能量极为敏感,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那如同沸水般翻腾、充满了绝望与毁灭前兆的恐怖力量,“它们……它们在死去!在互相吞噬!”
火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机械义眼在之前的混乱中彻底报废,只能用肉眼观察,但仅凭感知,他也明白情况有多么糟糕。“妈的……我们这是刚从火坑跳出来,又掉进了熔炉啊!这里的能量……太狂暴了!元素归零协议……看来是真的启动了!”
慧眼直接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他一个普通人,哪怕经过强化,在这种级别的能量环境下,也如同暴风雨中的蝼蚁,连站稳都困难。
狱牙发出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咆哮,它那混合了诅咒与基因能量的力场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排斥,暗紫色与暗绿色的光晕在体表明灭不定,显得异常焦躁。它本能地感受到,这里的环境力量,与它自身的特质格格不入,甚至充满了敌意。
夜刹强忍着元素能量冲刷带来的不适,左眼艰难地聚焦,望向这片崩溃的圣域深处。在他的“规则之线”视野中,看到的是一副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原本应该井然有序、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代表地火水风等基础元素的彩色规则线条,此刻已经完全扭曲、断裂、纠缠在了一起!它们不再是支撑世界的基石,反而变成了相互攻击、相互湮灭的暴徒!无数代表着“秩序”、“平衡”、“循环”的淡金色线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断、消散,而被一种代表着“终结”、“寂灭”、“无序”的灰暗色调所取代、覆盖!
整个元素王座的规则根基,正在被一种强制性的、冷酷无情的“归零”指令所瓦解!
“看那边!”阿莱莎突然指着平台遥远的一端,声音带着恐惧。
只见在那绚烂而混乱的天幕之下,平台的地面正在大片大片地塌陷、消失!不是碎裂,而是直接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然后被周围狂暴的元素乱流卷入、湮灭!塌陷的边缘,色彩瑰丽的晶体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般卷曲、化为飞灰,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只有纯粹虚无和毁灭性能量涌动的黑暗!
元素湮灭!归零协议引发的终极现象!
而那塌陷的区域,正如同不断扩散的死亡斑点,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慢而无可阻挡地蔓延过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火花脸色煞白,看着那逼近的湮灭边缘,声音急促,“这鬼地方马上就要彻底玩完了!”
“离开?往哪里走?”慧眼绝望地哭喊着,指着四周,“哪里还有路?!”
确实,放眼望去,除了他们摔落过来的那个已经弥合消失的空间裂缝(或许是原型7号计算中那条生路),整个元素王座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缩小的死亡囚笼。四面八方都是狂暴的元素乱流和不断扩大的湮灭区域,根本无路可逃!
夜刹的目光扫过这片濒死的圣域,左眼承受着巨大的信息流冲击。他看到了规则的崩溃,看到了元素的哀嚎,也看到了……在那湮灭区域的中心,那归零能量的源头,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种元素能量强行压缩、对撞形成的、散发着令他都感到心悸波动的……能量奇点?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一阵微弱而急促的、仿佛风铃摇曳般清脆,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祈求的精神波动,如同涟漪般扫过整个平台。
这波动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源自元素本能的哀鸣与……求救?
“是元素之灵……”阿莱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那波动,龙族血脉让她能模糊地理解其中的含义,“它们在哭泣……在祈求……有人能阻止……终结……”
“阻止?拿什么阻止?”火花烦躁地抓着头皮,“连奥法同盟自已都控制不了的‘归零协议’,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能干什么?难道去把那个能量奇点吃掉吗?!”
他这句近乎气话的无心之言,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夜刹近乎停滞的思维!
吃掉……能量奇点?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脑海中燃起!
《渊墟呼吸》……这门源自深渊、能够吞噬转化各种能量的诡异功法,其极限……在哪里?
他之前吞噬过辐射,吞噬过数据流,吞噬过龙魂本源,甚至吞噬过古神的低语……那么,眼前这个由无数种狂暴元素能量对撞湮灭形成的、代表着“归零”法则的能量奇点……能否……吞噬?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就让他左眼传来一阵近乎爆裂的剧痛,灵魂都在为之战栗!这无异于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但……不试一试,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夜刹缓缓抬起头,焦黑流血的左眼,死死盯向了那片不断扩大的湮灭区域中心,那个散发着毁灭与终结气息的能量奇点。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