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
“轮到尸域的人演奏了！”
“前三局都是域主大人一个人在参加，这次换了人，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正如人群所描述的那样。
林夜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然后他就发动了心眼神通。
然而。
先觉并无法直接告知他胜负。
只能告诉他亡音有百分之多少的几率演奏哪一首曲子。
林夜也就只能暂时安静下来慢慢开始聆听等待。
只见。
她先是看了痴傻将军一眼。
那目光似淬了忘川河畔的霜露，凉而不寒，掠过后他涣散的瞳孔竟微微颤动。
又似有若无地瞥了眼领地内种植的后庭花。
粉白花瓣在风里簌簌飘落，像极了当年宫墙下纷飞的纸钱。
最后。
她才敛去所有神色，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搭在忘川琴的冰弦之上。
初时琴声低哑如泣，似孤魂在奈何桥边徘徊。
冰弦震颤间。
天地间竟漫起淡淡的乌烟，缠缠绕绕裹住痴傻将军。
将军本来是面无表情。
似乎是在疑惑。
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己又笑又哭的。
可琴声渐高时。
他那涣散的目光竟一点点开始凝聚。
只见。
他的眼底先是茫然，随即又被血色与硝烟浸染。
一瞬间。
痴傻将军仿佛看见了自己身披玄甲，跨骑战狼，在北疆的漫天黄沙里挥剑斩敌的场景。
那刀锋划过蛮夷脖颈时，溅起血珠的滚烫。
还有那战友喊着将军时的并肩作战。
待天下太平，咱就回家去看望嫂子。
然后。
妻子就站在城门口，提着食盒笑眼弯弯，等待着夫君回归。
可就在画面最暖时。
琴声骤然变得凄厉尖锐，如利刃割裂皮肉！
一瞬间。
痴傻将军眼里的画面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猛地睁大眼睛，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和谐画面，而是熊熊烈火。
是宫墙倒塌的残垣断壁，是妻子被官兵拖拽时染血的裙摆。
是她最后望向他的眼神！
满是绝望与不甘！
画面到这里。
琴声就结束了。
如果单纯论这一段的话。
亡音的琴技绝对封神。
前者让痴傻将军哭的时候，是孩童的离别。
而后者让痴傻将军触动，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从意境上。
亡音用琴声表达出来的画面，比诡弦不知高超了多少倍。
然而。
诡异的是。
这凄惨绝望的一幕，痴傻将军本该放声痛哭才对。
却只见。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
然后突然就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狂放而戏谑。
震得周遭空气都在发颤。
静。
安静。
一瞬间。
周围观看的人群直接就懵逼了！
我是谁？
我在哪？
“什么情况？”
“痴傻将军不应该哭吗？”
“怎么突然又笑了？”
虽然。
他在笑。
但这笑声，又明显与刚才的笑声不同。
前者是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玩耍，一起抓蝴蝶，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开心。
但后者……
反而更像是，本来就痴傻，一下子更痴傻了一般。
明明画面是一件悲痛的事情。
但他却对着画面在笑。
这不是更加痴傻了这是什么？
不仅如此。
看到这异常的一幕。
林夜这边的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亡音到底在搞什么？”
虽然。
比赛的规则是。
让目标笑了，或哭了都行。
但你让人家看到悲伤的事物笑，这明显与比赛精神有些背道而驰啊！
所有人都为亡音捏了一把汗。
现场。
唯有诡域之主这边的人，似抓住了什么大好的机会，立马发出一阵嘲讽。
“啊哈哈，笑死我了”
“我承认，对面的琴师，确实也有点东西，竟然也能让一个傻大个儿笑出来”
“但是，你让人家看悲伤的画面笑，待会是不是，还要让人家看开心的画面哭啊”
“人家本来就是一个智障，你该不会把人家又变得更加智障了吧！”
亡音没有说话。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比赛已经分出胜负时。
人群之中。
不知是谁。
突然就惊呼开口道：
“大家快看！”
“痴傻将军的笑脸中，好像还夹杂着泪水！”
嗯？
嗯？？
听到这话。
一瞬间。
所有人又无不将目光聚焦在痴傻将军身上。
却只见。
痴傻将军那眼窝处的两条透明线条。
不是泪水。
又是何物！
痴傻将军好像还真哭上了！
那么问题来了。
痴傻将军刚才不是在笑吗？
现在又哭上了是什么情况？
“依我看，一定是尸域之人琴艺不精，把人家的病情弄的更加严重了，所以，人家才莫名其妙，一会哭一会笑的”
有诡域之人挑拨道。
刚开始。
人群之中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痴傻将军，突然再次仰天长笑开口道。
“没想到，我一生征战，护国安邦，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哈哈……啊哈哈！”
一瞬间。
人群直接就寂静了。
所以。
一个心智只有三岁的痴傻将军，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良久。
才有一个围观群众，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惊呼开口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了？”
“我知道痴傻将军为什么看到悲伤的画面，却在笑了！”
那不是病情更加严重。
那反而是意识变得清醒。
他是在笑自己当年的愚忠。
笑自己为虎作伥。
笑那朝廷的虚伪与狠毒。
换句话说。
亡音的琴技从来都不是阿猫阿狗，而是更加高超的独门绝技。
她不仅可以带动痴傻将军的情绪，她好像还修复了痴傻将军的记忆！
让将军变得不再痴傻，不再魔怔！
“那按照你这么说，将军为何又哭”
“尼玛，这么炎热的天，你怎么还能问出这么冰冷的问题，你老婆被人玩了，你悲伤不悲伤？”
“……”
所有人都在争论，痴傻将军的哭笑来由。
听到周围的议论。
现场。
却唯有痴傻将军忍不住喃喃了一声：
“原来，我失去记忆这段时间，大家都喊我痴傻将军啊~”
“不过，这个名字，确实挺适合我的”
说到这里。
痴傻将军的眼角再次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这一次。
泪水里没有任何懦弱。
有的只是对妻子深入骨髓的怀念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