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巨大爆炸在深渊中层某处爆发开来,白金色的净化火焰与四色溃散的法则光屑混合着纯粹的黑暗寂灭,形成一团短暂照亮了部分深渊壁障的毁灭光球。冲击波在粘稠的黑暗中艰难地扩散,震动了无尽的冰层和古老的岩壁。
埃德里克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恒星风暴吹飞的石子,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灵魂像是被放在圣焰上灼烧了千万年,那痛苦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创伤。神罚光矛绝大部分的毁灭力量虽然因为那精妙的“偏转”和“缓冲”而没有直接命中他的核心,但仅仅是余波,就几乎将他新生的四象限领域彻底撕碎,身体更是濒临瓦解。
他如同一块燃烧的陨石,裹挟着溃散的能量和自身的鲜血,向着深渊更深处不受控制地翻滚、坠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濒临消亡的混沌中,一点异样的“清明”,却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顽强地浮现、壮大。
那是他冒险同化而来的——那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千万倍的“净化”法则流光。
它太微弱了,与整个神罚光矛相比,如同沧海一粟。但它太精纯了,是伪神体系中代表“绝对正确”与“清除异质”的至高法则的具象化碎片。
此刻,这一缕白金流光,正如同最顽固的病毒,入侵了他那由秩序、守护、裁决、圣骸四种法则融合而成的、本就因重创而紊乱不堪的本源结构之中。
“净化”法则的本能,就是“同化”或“清除”一切“不洁”。
埃德里克自身的法则力量,在“净化”法则看来,无疑是最大的“异端”与“不洁”。
于是,一场发生在他体内最微观层面的、凶险万分的法则战争,骤然爆发!
那缕白金流光如同闯入陌生国度的小股精锐敌军,左冲右突,试图“净化”所遇到的一切。埃德里克的“秩序”之力试图束缚它,却因其“绝对性”而屡屡受挫;“守护”之力试图包容它,却被其“排他性”灼伤;“裁决”之力试图审判它,却难以撼动其自带的“神圣正确”光环;唯有“圣骸”之力,凭借其吞噬与同化的特性,以及同样蕴含的“终末”意境,能够与之短暂抗衡、纠缠。
四种力量与这一缕外来法则的冲突,将他本就重创的体内变成了更加混乱的战场。经脉、脏腑、乃至灵魂的裂痕都在扩大。
但埃德里克没有昏厥,也没有放弃。在承受着无边痛苦的同时,他那被锤炼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最冷静的统帅,观察着这场内部的“战争”。
他发现了关键。
这缕“净化”法则虽然霸道,但毕竟无根无源,是孤军深入。而他的四种法则虽然受创,却彼此联系,根基深厚,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打上了他埃德里克独一无二的灵魂烙印,受到他自身意志的绝对统御。
“净化”法则想要“净化”他的力量,本质上是两种不同法则体系的碰撞。
而他,刚刚经历了融合四种不同本源法则的艰难过程!对于如何“统合”不同属性的力量,他有着最切身的、血与火铸就的经验!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为何一定要“对抗”或“驱逐”?
既然它来了,既然它如此“纯粹”而“强大”……
何不……尝试“融合”它?将这伪神体系中最锋利的“矛”,也变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燎原。
“秩序!” 埃德里克在灵魂中咆哮,不再试图束缚“净化”流光,而是以自身“秩序”的意志,强行在这片混乱的法则战场中,开辟出一条暂时的、稳定的“融合通道”!
“守护!” 他引动“守护”之力,不再是防御自身,而是化作最坚韧的“容器”与“缓冲层”,包裹向那缕横冲直撞的白金流光,减轻其对自身根基的直接冲击。
“裁决!” “裁决”的意志不再去审判流光的“非法”,而是转而“裁决”此次“融合”行为的必要性与正当性,以自身信念压制流光中“排斥异己”的本能。
“圣骸!” 最终的融合媒介,依旧是“圣骸”!但这一次,“圣骸”不再仅仅是吞噬,而是扮演着催化剂与转化炉的角色,以其蕴含的“混沌原色”的包容性与不确定性,强行将“净化”流光的特性,与自身其他三种法则的特性,进行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挤压、研磨与重构!
这是一场发生在瞬间的、超越凡人想象极限的法则炼金术!
痛苦达到了新的巅峰,埃德里克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拥有亿万种不同频率的粉碎机,每一寸都在被撕裂、重组。但他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清明,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指引着这场凶险融合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缕横冲直撞、带来无尽痛苦的白金“净化”流光,终于……停滞了。
它不再试图净化一切,而是如同被驯服的烈马,虽然依旧散发着纯粹而锋锐的气息,却缓缓地、试探性地,融入了埃德里克那残破而混乱的法则本源结构之中。
它没有消失,也没有被完全同化。
它变成了第五种颜色——一种极致纯粹、带着冰冷审判意味的白金色。
它与他原有的秩序之金、守护之青、裁决之银、圣骸之灰白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不稳定的五色法则漩涡,围绕着中央那点似乎也壮大了一丝的混沌原色缓缓旋转。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了神圣威严与寂灭终焉的矛盾气息,从埃德里克濒临破碎的身体中隐隐散发出来。
与此同时,他的坠落似乎终于触及了“底”。
不是坚硬的冰层或岩石。
而是一种……粘稠到极致、冰冷到极致,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古老信息的“黑暗泥沼”。
这里,是“寂灭之喉”的最深处,是世界“基石”中代表“终末”与“归墟”概念的具象化区域。纯粹的“无”与“终结”在这里沉淀了亿万年,形成了这片连光线、时间、乃至存在概念都会被缓慢吞噬、消解的“绝对寂灭之域”。
埃德里克残破的身体和紊乱的五色法则漩涡,一接触这片“黑暗泥沼”,下沉的速度顿时变得极其缓慢,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更加庞大、更加原始的寂灭意志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分解、归于虚无。
然而,他体内新融合的那一缕“净化”法则,此刻却仿佛受到了刺激,白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
“净化”……面对这极致的“混沌”与“无序”的寂灭,它那“建立秩序”、“清除异质”的本能被隐隐触动。虽然这点本能相对于整个“绝对寂灭之域”来说微不足道,但却像一根细针,刺激着埃德里克自身的意志。
他不能在这里沉睡,不能在这里被同化。
戈顿和艾莉丝还在北境等待。伪神的威胁依然高悬。他背负的使命远未完成。
“醒来……”
“必须……醒来……”
凭借着新融合的五色法则带来的、一丝奇异的稳定性和那点“净化”带来的微弱“秩序”倾向,埃德里克破碎的意识开始艰难地重新凝聚。
他的身体依旧残破,沉在冰冷的寂灭泥沼中。但他的灵魂深处,那五色法则漩涡却在缓缓加速旋转,中央的混沌原色散发出微弱的吸力,开始极其缓慢地、主动地从周围这“绝对寂灭之域”中,汲取着最精纯的“终结”与“虚无”之力,不是用于毁灭,而是用于……修补和锤炼他那濒临崩溃的法则结构与灵魂本质。
这是一个漫长而寂静的过程。
在深渊的最深处,在万物终焉的归宿之地,一个窃火者,一个承载着上古传承与伪神碎片的异数,正在死亡的边缘,以世界的“终末”为炉火,以自身的意志为铁砧,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关乎本质的……重铸。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将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法则的废墟与新生。而他的眼眸中,将同时倒映着秩序的经纬、守护的壁垒、裁决的雷霆、圣骸的寂灭,以及……一丝冰冷的、属于伪神的“净化”之白。
深渊铸魂,寂灭新生。旧的埃德里克已然“死”去,而新的存在,正在这万物归寂之地,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