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队伍中,喜羊羊突然捂住心口踉跄半步。
强烈的悸动如电流穿透胸腔,某种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呼吸。
“喜羊羊你怎么了?”懒羊羊慌忙回头扶住他,“脸色好白,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喜羊羊勉强直起身挥了挥手,却无法忽视那股莫名的空洞感,“就是突然……”
灰太狼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露出标准的“岳父审视”表情:“要是身体不好,可要主动跟我家澜澜提分手啊,我们狼族最看重伴侣的健康基因了。”
“灰、太、狼!”喜羊羊又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我身体好得很!只是刚才突然心慌……”
话音未落,美羊羊忽然轻呼出声。
她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澜太狼的脸,不是如今冰冷戏谑的模样,而是当初那个会对着自己露出温和笑容的她。
“会不会……”美羊羊的声音微微发颤,“是澜太狼出事了?”
晨风卷起远方的花瓣,远方宫殿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喜羊羊望向那个方向,铃铛在颈间发出不安的轻响。
——
大殿内寂静无声,唯有铠甲摩擦的细微声响。
列队的士兵们垂下头颅,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王座,那袭暗红长袍的主人正支着下颌,唇角挂着与严肃场面格格不入的温和笑意。
“明日女王身体抱恙,托我暂时管理奇猫国。”澜太狼的声音如丝绸拂过锋刃,在空旷殿宇中轻柔回荡,“诸位应当没有意见吧?”
一名年轻的猫兵攥紧了拳,似乎想要质疑,但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拉住。
然而,另一位资历较老的队长却按捺不住,向前踏出一步,盔甲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大人,请问女王陛下……”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数道寒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那名队长已被几近透明的丝线死死缠缚,整个人如同破败的玩偶被一股巨力抛起,重重撞开殿门,摔在了门外的石阶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再无声息。
殿内所有士兵的身体都僵硬了一瞬,随即把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澜太狼缓缓收回纤白的手指,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尘。
她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许,那笑容依旧温和,却让底下所有士兵感到刺骨的寒意。
她站起身来,长袍曳地,一步步走下王座的台阶。
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脏上。
澜太狼在军队阵列的最前方停下,微微抬起下巴,猩红的眼眸俯瞰着这群臣服的身影。
“都记清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烙印般的力度,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颤抖的耳中。
“从现在起,奇猫国唯一的王——”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而恭敬的脸,满意地看到再无人敢与她对视。
“是我。”
那双猩红眼眸扫过台下每一张低垂的脸庞,如同烙铁滚过丝绸。
澜太狼指尖轻抬,细如发丝的光线从王座背后升腾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狼首图腾,与她袍角绣纹一模一样,却更加狰狞威严。
图腾缓缓降下,悬停在士兵们头顶三寸之处,散发出的威压让几个年轻士兵膝盖发软。
“今夜之前,”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锋利,“我要看到奇猫国每一条街道都升起这面旗帜。”
她抬手,一面绣着暗红狼首的旗帜从虚空中凝结,缓缓飘落在最前排的士兵队长怀中。
当士兵们如潮水般恭敬退去后,澜太狼独自立于空荡大殿。
澜太狼缓步走向侧面的露台,暗红长袍在晚风中如血浪翻涌。
远方,奇猫国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而在宫殿最高的塔楼上,第一面狼首旗正在升起,布料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竟有些像狼群的长嚎。
当最后一队猫咪士兵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澜太狼身后的阴影开始流动。
四道精悍的身影从暗处显形,她们已不再是先前猫族士兵的模样,而是彻底化为了狼形。
银灰色的皮毛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竖立的瞳孔里跳动着与王座上那位相同的猩红。
她们单膝跪地的姿态带着狼族特有的矫健与野性,膝盖触及地面的声音轻得如同雪落。
为首的那匹灰狼或者更该称之为“她”低垂头颅时,颈侧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衣物下微微起伏。
“王。”她的声音响起,低沉中带着砂砾般的质感,却又奇异地糅合着某种野性的韵律,在这空旷大殿里荡开细微的回响。
澜太狼终于转过身,暗红长袍扫过光洁的地面。
她伸手,指尖轻触灰狼额前那道红色月牙,那是她创造她们时刻意留下的印记。
她们单膝跪地,姿态比任何活人士兵都要标准。
“去,”澜太狼没有回头,“盯紧那几个老东西的府邸,还有……”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王座扶手上明日昔日常触碰的位置:“找到皓月公主的行踪。”
“但不必打扰她。”澜太狼猩红的瞳孔倒映着渐暗的天色,“我要看看……这位公主殿下,究竟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士兵们化作丝线消散。
澜太狼独自站在渐浓的暮色里,身后是刚刚征服的王国,眼前是正在逼近的风暴。
而某个铃铛的轻响,此刻正向着宫殿的方向越来越近。
宫殿最高的露台上,澜太狼独自立在栏杆边缘。
暗红长袍在渐起的夜风中猎猎翻卷,如同一道凝固的血痕划破暮色。
她身后,明日女王被丝线缠绕禁锢在华贵的座椅上,那双曾经威严的眼眸此刻涣散地望着远方消逝的霞光。
丝线深深嵌入皮肤。
澜太狼缓缓抬起手臂,纤细的手指伸向天际。
指尖穿透稀薄的云层,仿佛要抓住那轮正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点熔金般的夕阳。
“喜羊羊……”
她的声音很轻,被晚风一吹就散,却又奇异地带着某种穿透力,朝着他们的方向飘去。
“来啊。”
手指骤然收拢,攥住的却只有虚空与流风。
她的笑声在渐浓的夜色里低低漾开,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带着狩猎者静待陷阱收网前,那种隐秘而兴奋的战栗。
“我亲爱的……‘朋友们’。”
最后三个字从澜太狼唇间缓缓碾出,裹着粘稠的嘲讽,却也渗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渴望的颤动。
那是对峙,是挑衅,亦是一场盛大重逢的倒计时。
澜太狼转身,猩红的瞳孔如镜,映出脚下渐次苏醒的王国灯火,每一盏光,都是她王权新缀的星辰。
明日在她身后发出被扼住的呜咽,丝线随之嵌入更深的皮肉。
澜太狼不再投去一瞥。
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倚在冰冷的石栏上,仿佛要与这座宫殿的骨骼融为一体。
目光刺向森林深处那片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的浓暗,唇边扬起的弧度,锋利得足以割裂夜色:“我等着你们……”
晚风骤然汹涌,卷起她已半染墨色的长发,将那句悬在空中的邀约与诅咒,一同掷向无垠的远方:“……来‘拯救’我。”
尾音散尽,唯余一声极轻的嗤笑,如冰屑落进深潭。
在宫殿的最高处,那面狰狞的狼首旗在完全的黑暗中霍然展开,像一头挣脱束缚的巨兽,对着没有星辰的夜空,发出无声却震颤大地的咆哮。
而在远处,清脆的铃铛声,正破开夜雾,朝着这片猩红的领域,坚定不移地、一声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