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了一切。
陈墨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动不了。灵力锁在经脉里,像被冻结的河。他的手还握着震世刀,刀身插进地面,只留下半截露在外面。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前一秒像是过了一天,下一秒又像从未开始。他只知道他还醒着,因为痛感还在。骨头缝里的刺痛,识海中的震荡,还有胸口那一片麻木的沉重。
他不能闭眼。
一闭,可能就再也睁不开。
他试着动手指。
不行。
脚趾也试了。
也不行。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空气像是凝固的铁块,压在肺上。
但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陈墨。
边陲村子里活下来的少年。
母亲临终前说过话,他记得声音。
苍冥虎曾在他怀里喘息,他知道那种温度。
楚璃替他挡过剑,血溅在他的脸上,那是真实的。
这些事发生过。
只要他记得,它们就没有消失。
他把意识沉下去,检查体内。
九股灵力只剩下一丝残余,在膻中穴附近缓缓流转。秘宝融合后的力量藏在血脉深处,没有散。本源之心还在跳,虽然慢了一拍,但节奏未乱。
胎记突然闪了一下。
金光微弱,只亮了一瞬。
不是热,也不是冷,就是存在。
这一闪让他清醒。
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刚才插刀入地,留下了痕迹。那道刻痕虽然被空间抹平,但刀与岩的碰撞是真实发生的。震动传到了他的掌心,那是他能感知到的唯一反馈。
他做了动作。
他改变了环境。
所以他存在。
这个念头像火苗一样燃起来。
只要他还想做点什么,他就没有被彻底抹除。
就在这一刻,前方黑雾中出现了一个影子。
不高,也不清晰。轮廓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幕。她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
陈墨认得这气息。
和过去每一次心音响起时一样。那种从本源深处传来的共鸣,熟悉得像是自己的一部分。
她抬手。
一根手指指向右前方的虚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路,只有一片翻滚的黑雾。
但她指得很稳。
陈墨明白了。
那不是让她看的地方,而是“真实”所在的方向。规则残留的一线生路,只有达到某种命格共鸣的人才能感应到。
他想说话,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点头,脖子僵硬得像石头。
但他用尽全力,让右手五指收紧。
刀柄硌进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
他要走。
哪怕爬,也要朝那个方向去。
他开始调动残余的气血。
不是靠灵力推动,而是用最原始的身体本能。心脏用力跳动,血液冲向四肢。每一下都带来撕裂般的痛,但他不停。
终于,他的左腿有了知觉。
膝盖弯曲,脚掌在地上蹭出一道浅痕。
第二步,右腿跟上。
身体歪了一下,差点倒下。他用手撑住地面,指甲断裂,渗出血丝。
第三步,他站直了。
不是站起来,是靠着刀插在地里,借力把自己拉起。
他抬头看那个虚影。
她还在那里,手指依旧指着同一个方向。
他迈步。
一步,两步。
脚下岩石开始扭曲,空间试图重置他的位置。他刚走出三步,回头一看,起点已经变成一片塌陷的深渊。
他不停。
刀尖划地,留下连续的刻痕。每一道都被瞬间抹平,但他继续划。
第五步,胎记又亮了。
这次是一道细流般的金光,顺着左臂蔓延到胸口。
第六步,黑雾中浮现出画面碎片。
他看见自己小时候背着母亲逃跑,看见楚璃在秘境中倒下,看见云沧海坐在酒坛边喝酒。
都不是完整的,一闪即逝。
他知道这是乱流在干扰。
可他不再怀疑真假。
只要他经历过,它们就是真的。
第七步,空间折叠。
前面的路断了,出现一段虚空。没有底,也没有边。黑雾翻涌,吞噬一切靠近的东西。
他停下。
回头看了一眼虚影。
她没有动,也没有改变手势。
他深吸一口气。
把最后一点气血压进双腿。
然后冲出去。
跃起的瞬间,黑雾中有东西缠上他的脚踝。
冰冷,滑腻,像蛇。
他不管。
用力挣脱,向前扑。
身体穿过黑雾时,全身剧痛。
像是被无数细针扎进骨头,又像有刀在里面搅动。
但他没松手。
震世刀始终握在手里。
落地时,脚踩到了实处。
不是原来的平台。是一片开阔的岩台,地面平整,四周漆黑,看不见边界。头顶上方,一道裂缝缓缓出现。
不是空间撕裂的那种,而是天穹本身的裂痕。
里面有雷光在酝酿。
他跪了下来。
不是因为伤,是因为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灵力耗尽,经脉多处闭塞,识海震荡未平。
他倒在岩台上,仰面躺着。
眼睛还睁着,看着那道裂缝。
他知道他出来了。
乱流的封锁区域被突破了。
他做到了。
可他也到了极限。
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呼吸越来越慢,心跳也越来越弱。
但他还清醒。
意识像一根细线,吊在悬崖边上。
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风吹过树叶,又像是指尖拂过琴弦。
他转不动头,只能用眼角余光去看。
那个虚影站在不远处,依旧模糊。
她收起了手,静静地站着。
然后,她转身。
身影一点点变淡,像烟一样消散。
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字。
但她来过。
她指引了方向。
陈墨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
但他想说两个字。
谢谢。
天空的裂缝忽然扩大。
雷光更明显了。
新的劫难正在形成。
他的手指微微抽动。
还是握着刀。
刀尖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