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双眼空洞无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是呆呆地望着头顶那黑黢黢的、布满钟乳石的洞顶，仿佛在看自己走向终结的命运。
过了好几秒，他才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我，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你……赢了……”
他又咳出一口血，断断续续地说道：“杀……杀了我吧……给……给我个痛快……”
我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我用手撑着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我“呸”地吐出一口带着泥腥味和血腥味的唾沫，用舌头舔了舔干裂发痛的嘴唇，头也没回，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说完，我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疼痛，踉跄着，继续朝前方况海青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身后，倒在地上的豹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墓室里回荡，充满了凄凉、不甘，还有一种走到穷途末路、英雄末路的无奈和悲凉。
我快速扫视了一圈战场。现场的大局基本已经定了。除了哑巴还在和那个三清教右使陈九霄激烈交锋，况海青和山魈、把头和那个无面生也还在缠斗之外，其他的人，包括那些德国兵和九州盟的残部，已经尽数倒地，非死即伤，失去了战斗力。
那个穿着德军军官制服的家伙，此刻歪倒在一块岩石旁，胸口赫然插着一把他自己的军用匕首，直没至柄，脑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瞪得老大，早已没了生机。
我这才猛地注意到，姜云和常万山那两位绝顶高手，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去了，视野里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踪影。这两人交手动静太大，估计是刻意远离了主战场，以免误伤自己人。
就在这时……
“当！！！”
一声格外清脆响亮、带着回音的金铁交鸣声猛地传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哑巴和陈九霄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不知道是不是打得太激烈，浑身发热，两人此刻竟然都脱掉了上衣，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
哑巴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混合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流淌下来。他右胸那块巨大的饕餮纹身，此刻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随着他肌肉的贲张和呼吸的起伏，那狰狞的兽首怒目圆睁，獠牙外露，散发出一种原始、凶戾的强大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
而对面的陈九霄，身形同样精悍，在他的心口位置，纹着一个清晰的太极阴阳鱼图案。但诡异的是，那阴阳鱼的两个鱼眼，却被替换成了两枚正在滴血的铜钱图案！这个图案，和三清教教主无面生身后那面黑色帷幕上绣着的标志，一模一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两人都是使剑的高手，剑光闪烁，身影翻飞，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剑气纵横间，在地面和岩壁上留下道道深痕。
突然，正与把头缠斗的无面生，虚晃一招，逼退把头半步，紧接着手腕一抖，一枚乌黑的飞镖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射向把头的后心！
“把头！小心后面！”我看得真切，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失声惊呼！
把头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听到我的提醒，几乎是本能地一个迅捷的侧身旋转！
“嗖！”那枚飞镖擦着他的肋下衣服飞过，“叮”地一声钉在了后面的岩壁上，镖尾兀自嗡嗡颤动。
无面生见偷袭失败，立刻借势猛地向后跃出几步，拉开距离，同时大喊一声：“情况不对！先撤！”
正在与哑巴激战的陈九霄听到指令，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长剑猛地爆出一片凌厉的剑光，逼得哑巴挥剑格挡！
“铛！”巨大的反震力将哑巴震得向后连退了两步。
陈九霄趁着这个短暂的空档，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脱离了战圈，迅速退到了无面生身旁。
另一边，正被况海青逼得有些狼狈的山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和决绝。他猛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我和把头看到那个小瓶子，瞳孔都是猛地一缩！我们之前在别的地方亲眼见识过这玩意的厉害！
“小青！快离开那里！那烟有毒！”把头脸色大变，急忙冲着况海青的方向大吼！
况海青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看把头如此焦急，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脚下发力，向后疾退！
“啪嚓！”
山魈将那个白色小瓷瓶狠狠摔在地上！
顿时，一股浓密得如同牛奶般的白色烟雾，猛地从破碎的瓶子里汹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就笼罩了方圆十几米的范围，将无面生、陈九霄和山魈三人的身影吞没其中！
“大家快捂住口鼻！后退！这白烟有毒！吸进去就完了！”把头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朝着所有还站着的人大声疾呼。
我们剩下的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纷纷用手或者用衣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时快速向后退却，远离那片正在扩散的白色毒雾区域。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那浓密的白色烟雾才渐渐被山洞里的气流吹散、稀释。而原本烟雾笼罩的地方，此刻早已空空如也，无面生、陈九霄和山魈三人，借着毒烟的掩护，消失得无影无踪！
况海青擦了擦嘴角在刚才打斗中渗出的血渍，看着敌人消失的通道出口方向，眼神冰冷，猛地一挥手，厉声道：“妈的！不能让他们跑了！给我追！”
“是！”
我们这边还能动的，包括我、把头、哑巴、况海青，以及另外七八个伤势较轻的兄弟，总共十几个人，立刻打起精神，跟着况海青，朝着那个通往地面的出口通道快速追去。
德国人和九州盟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三清教这边，算上不知踪迹的常万山，核心成员也只剩下了四个。这场惨烈无比的邙山大战，就目前来看，暂时可以算是我们赢了。
但是，我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因为还剩下最难缠的两个家伙——实力深不可测的常万山，以及那个不知道被五大门派引到何处、但绝对还活着的飞僵！
我心里暗自琢磨，也不知道姜云能不能打败常万山。如果连他那样的高手都办不到，那我们这些人，估计加起来也不够常万山一只手打的。这么一想，刚刚因为击退三清教残部而升起的一点胜利喜悦，瞬间被巨大的压力和担忧所取代。情势，依旧不容乐观！
正想着，我们一行人已经沿着曲折的通道，快要跑到出口了。隔着老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躁动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淅淅沥沥”的、连续不断的声音。
等我们跑到大坑底部，顺着之前下来的藤蔓爬上去，才恍然大悟——原来外面下起了大雨！雨点又密又急，打在树叶和泥土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偶尔还有刺眼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瞬间照亮半边天空，紧接着便是滚滚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