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眼神微微一凝，下意识地看了看病房门口，然后压低了些声音说：“具体情况，小青在电话里没有细说。他只提到常万山最后重伤遁走，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敢再露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这次他们三清教在邙山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彻底伤了元气。左使无面生、右使陈九霄、三大护法、四大组长……这些核心高手，几乎全都折在了里面。经此一役，三清教名存实亡，估计要彻底消停、蛰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拿起那个削好的苹果，再次递给我：“你那个师傅秦伯，还有姜云，也都受了些伤，但都没有性命危险。他们和小青一起，简单处理完山上的‘首尾’，确保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之后，就各自离开了。你师傅临走前，特意托小青带话给你，让你安心养伤，别惦记他。他把自己的事处理妥当后，自然会来找你。”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液在嘴里弥漫开，心里却五味杂陈。邙山这一夜，惊心动魄，光怪陆离，更像是一场漫长而血腥残酷的噩梦。我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我差点把命丢在那阴森的古墓里，还永远失去了一根手指，但终究，我们大部分人活下来了，而且成功拿到了我们此行的目标——尸丹。
“尸丹……”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之前存放尸丹的小布袋早已不见。
“放心，尸丹由哑巴亲自保管着，很安全。” 把头立刻明白了我的心思，出言安抚道。
我点了点头，彻底放下心来。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哑巴几乎是拼了命，甚至不惜牺牲了陪伴多年的玄冥剑，才拿到这枚尸丹，好在最后没有白忙活一场，东西总算保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在医院里枯燥地养伤。每天的生活节奏非常固定：打针、吃药、做各种检查。胸口的闷痛感在药物的作用下，一天天渐渐减轻。医生告诉我，内脏的出血已经止住，正在慢慢吸收、恢复。唯一让人心里发堵的，就是左手换药的时候。每当护士小心翼翼拆开那厚厚的纱布，我都能看到那根齐根断掉、颜色有些发紫发暗的大拇指残端。医生每次都会仔细检查伤口，然后提醒我，指神经和主要血管损伤太严重，现在能保住手指、不让残余部分坏死，并且控制住感染，已经算是非常万幸的结果了。
果然如把头所说，他们开始轮流来看我。猴子总是咋咋呼呼的，说着他从漂亮小护士那里听来的各种医院八卦，或者模仿医生查房时的严肃表情，变着法儿地想逗我开心。二踢脚和老烟枪话不多，就是默默地把家里带来的、或者在外面买的好吃的放在我床头，或者帮我打理一些我自己不方便做的琐事，用行动表达着关心。应雪几乎天天都来，雷打不动。她有时陪我说说话，有时给我读读报纸上的新鲜事，更多的时候，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低着头，专注地削着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我吃。她眼神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心疼，藏都藏不住。
哑巴在我醒来的第二天下午就来看我了。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但精神看起来比在古墓里时好了很多。他默默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我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上，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才用那特有的、带着些沙哑的嗓音说道：“对不起，天牛……这次，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立刻摇摇头，忍着胸口的不适，扯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说什么屁话呢你！咱们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太生分！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感激，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无声的动作。他只是伸出手，用力地、紧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之后，我感觉身体明显恢复了不少，已经能自己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扶着墙壁慢慢活动了。胸口的疼痛基本消失，只是左手还是动弹不得，需要格外小心。医生又来检查了一次，说情况比较稳定，再观察两天，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去静养了。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户洒进来，我在护工的帮助下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靠在床头看一本杂志。病房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咕咕！伴随着熟悉的叫声，一道白影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床头，正是阿飞。紧接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溜达了进来。依旧是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布衫，手里拎着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袋子，脸上挂着那副似笑非笑、怎么看都有点欠揍的表情。
“师傅！” 我又惊又喜，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下意识就想坐直身体。
“躺着躺着！别瞎动弹！刚有点起色就别逞能！” 秦伯赶紧摆手，快步走到床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好几眼，嘴里发出“啧啧”两声，习惯性地开始数落：“瞅瞅你这点出息！才几天没见，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缺胳膊少指的！看来为师以前教你的那些保命的本事，你小子都就着饭吃进肚子里，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被他说得只能嘿嘿干笑两声，心里却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虽然我这师傅总是一副为老不尊、不着调的样子，说话也难听，但我知道，他是打心眼里关心我，只是不善于用温和的方式表达而已。
“师傅，您的腰……没事了吧？之前不是说扭了吗？” 我想起他之前因为扭腰闹出的糗事，忍不住带着笑意问道。
秦伯老脸顿时一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随即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师傅我龙精虎猛，正值壮年，能有什么事？早就好了！” 他嘴上说得硬气，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故意挺了挺腰杆，结果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立刻又“哎哟”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后腰，脸上闪过一丝龇牙咧嘴的表情。
我看着他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这一笑，立刻扯动了胸口还没完全长好的软组织，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该！活该！让你笑话为师！” 秦伯不但不同情，反而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句，这才把手里的布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从里面拿出一个老式的保温饭盒：“喏，知道你小子受伤了，身子虚，我特意杀了只老母鸡，加了根老山参，小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给你熬了这参鸡汤带过来，让你好好补补元气。”
他拧开饭盒盖子，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淡淡药材清香的鸡汤味道立刻在病房里弥漫开来，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蠢蠢欲动。在医院这些天，吃的都是清淡少油少盐的病号饭，嘴里早就淡得能飞出鸟儿来了。
“谢谢师傅！” 我连忙道谢，接过秦伯递过来的小碗和勺子，也顾不得烫，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汤味异常醇厚鲜美，鸡肉炖得烂熟，带着人参特有的甘苦回味，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里，然后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感觉整个虚弱的身体都因为这口汤而舒坦、熨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