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的伤,养了半个月。
镜像空间里的时间近乎四年。净尘那手带着佛门生机的医术确实了得,加上百倍时光慢慢熬,总算把灰黑死气一丝丝拔净了。伤口结了痂,长出新肉,只是从左肩斜到心口,留下一道狰狞的疤,像条永远趴在那儿的蜈蚣。
血狼自己毫不在意,活动着手臂咧嘴笑:“这下更唬人了。”可陈一凡看得分明——他动作间那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瞒不了人。这伤终究是损了元气,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这些日子,谁也没闲着。
铁山把一身横肉练得如同精铁浇铸,拳头砸在地上能崩出半尺深的坑。他摸着脑袋嘿嘿直乐:“感觉现在能跟金丹后期的硬碰硬了。”
墨渊整天埋在那堆破书烂玉简里,眼睛熬得通红。他把关于五行灵物和“不死草”的零星记载翻来覆去地扒拉,试图从那些语焉不详的神话和前辈修士的游记里,抠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云裳除了守着姐姐,也开始拼命修炼。她卡在金丹巅峰的瓶颈已久,在这百倍时光与救姐执念的催动下,竟然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体内那股“星砂”之力依旧沉睡,可偶尔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时,会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深邃气息。
林风进步最快。筑基初期的境界彻底凝实,正朝着中期稳步迈进。这小子话少了,眼神却利了,修炼时那股不要命的狠劲,连铁山看了都啧啧称奇。
陈一凡自己则专心巩固心渊境的力量,反复琢磨“以心映道”的路子。踏入心渊后,他对自身情绪的感知和控制变得极其敏锐,心念微动,便能引动周遭环境的“静”与“变”。这力量玄之又玄,用好了是利器,用不好,恐怕未伤敌先伤己。
这天,墨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把众人叫到溪边。他面前摊开一张用炭笔勉强画出的、歪歪扭扭的地形图。
“查了这么久,”他声音沙哑,“结合黑市流出的隐秘消息和古籍残篇,五行灵物和‘不死草’的线索指向了几个地方。但……都算不得确切,而且一个比一个凶险。”
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最北端那片深蓝色区域:“‘北方玄水之髓’,最可能的出处是极北‘玄冥海眼’。那是天地至寒至阴之水汇聚之地,万年玄冰之下,或许有所孕育。可玄冥海眼周围,据说有上古寒蛟盘踞,空间极不稳定,时有虚空裂缝闪现。”
手指往南移,指向赤红色的山脉轮廓:“‘南方离火之种’,传闻‘南离火山群’深处,地心熔岩万年不熄,或能孕育出最精纯的离火之精。但那里是火属性妖兽和邪修的乐园,环境酷烈,非火属修士难以深入。”
接着是西边泛着金属光泽的区域:“‘西方庚金之魄’,线索最模糊。有说在‘万剑冢’深处——上古剑修陨落之地,其本命飞剑历经岁月杀伐,可能化出庚金之魄。也有说某些巨型庚金矿脉核心,历经地脉冲刷万年,方能孕育。无论哪种,都难寻且必有守护或险地。”
“‘东方乙木之精’,”墨渊指向东方广袤的绿色,“可能存在于上古留存的原始森林核心,或者……一些木属性神兽的巢穴附近。生机越磅礴、年代越久远之地,可能性越大。”
“‘中央戊土之根’,”他点了点地图中央厚重的黄色,“据说在古皇朝崩塌后的龙脉遗骸深处,或某些承载万载地气的灵山祖脉之芯。这东西最是厚重难移,也最难判定具体位置。”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一处没有任何标记、只画了一株简笔小草的空白处:“‘不死草’,或同等级生灵本源……只存在于传说。有说在生命禁区的中心,死极而生之处;有说伴随天地初开时的灵根而存;还有说……某些延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秘境里,或许残留。”
他一口气说完,每一样东西,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不是有强大生灵占据,就是环境极端险恶,要么干脆连在哪儿都只是猜测。
铁山挠着头瓮声瓮气道:“这……这听着比打上巡天司总衙还难。”
云裳咬着嘴唇,看看地图,又看看怀里的镜子。镜中的云霓似乎也在静静聆听,眼神清冷,无喜无悲。
陈一凡盯着那张简陋的地图看了很久。难,他早知道会难。但墨渊能整理出这些,已经不易——至少给了方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总得有个开始。”他开口,声音平静,“离我们目前位置相对最近、线索又稍微明确一点的,是哪个?”
墨渊想了想,指向“南离火山群”和“东方原始森林”之间的区域:“这里,‘葬龙谷’。不算明确线索,但值得一去。传闻是上古大战遗址,有真龙陨落于此。龙属天生亲近水火,其陨落之地经万年演变,有可能同时孕育极端的火属与水属环境,甚至因龙血龙魂滋养,草木异变。虽然找到离火之种或乙木之精的希望渺茫,但那里险恶,去的人少,或许能发现别的线索,或者……找到有助于云霓姑娘魂体稳固的替代灵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葬龙谷位于皇朝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朝廷势力相对薄弱,对我们眼下躲避追捕也有利。”
陈一凡点了点头。葬龙谷……听名字就不是善地。但比起直接闯玄冥海眼或南离火山核心,这确实是个更现实的起点。
“就去葬龙谷。”他做了决定,“血狼伤未痊愈,和石金刚、玄镜继续留守。铁山、墨渊、净尘、花魅、林风,随我前去。云裳……”他看向她。
“我要去!”云裳立刻抬头,眼神坚决,“我能帮忙!而且……姐姐也需要多接触不同的环境和气息,或许对魂体有好处。”她说着,征求似的看向镜中的云霓。
云霓与她对视片刻,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陈一凡沉吟。云裳修为不弱,金丹巅峰,体内还有神秘的星砂之力。带上她,确实多一份助力。而且墨渊说得在理——让云霓的魂体多“见识”外界,或许并非坏事。
“好。”他应下,“但你必须答应,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可擅自行事。”
“我保证!”云裳用力点头。
计划既定,众人各自准备。丹药、符箓、疗伤之物,尽量备齐。虽然百倍空间里材料有限,但墨渊和净尘还是尽其所能调配出一些。
临行前,陈一凡独自站在古镜前。
镜中的云霓看着他,眼神清澈。经过这些时日的温养和定魂玉的持续作用,她的魂体更加凝实,眼神灵动了许多,只是依旧无法出声,交流全靠细微的神魂波动和眼神。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陈一凡对着镜子,轻声说。
云霓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轻微地摇了摇头。不是否定,更像是一种……无须多言的懂得。她抬起手,隔着镜面,虚虚指向他,又缓缓收回,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意思模糊,但陈一凡似乎明白了。
她在说:你的心,我知。不必为我,太过涉险。
陈一凡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极其轻柔地拂过冰凉的镜面。
三日后,一切准备停当。
陈一凡再次开启镜像空间的门户。这次,他只带了铁山、墨渊、净尘、花魅、林风,以及怀抱古镜的云裳。
踏出光门,外界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山林寂静,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
陈一凡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辨明方向。
葬龙谷,在东南。
他正要迈步,心渊境的灵觉忽然一颤,猛地转头望向西北方的夜空。
几乎同时,墨渊也脸色一变,低喝道:“有大批修士接近!速度极快——是朝廷制式飞舟的波动!”
众人瞬间绷紧。
只见西北天际,几点璀璨灵光正划破夜色,如同流星般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疾驰而来!那灵光排列有序,带着明显的军阵煞气,绝非散修游勇!
这么快就找来了?!
陈一凡眼神一寒。是之前枯骨林外的动静被捕捉到了?还是……一直有更高明的追踪手段,锁定了这片区域?
“走!”他当机立断,不再掩饰,心元鼓荡,卷起众人化作一道暗淡流光,朝着东南方向全速飞遁!
身后,那几点灵光猛地一亮,速度骤然提升,紧追不舍!
寂静的山林夜空,瞬间被一追一逃的流光撕裂。
复活之路的第一步,还没踏出,追兵已至。
【第26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