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大树在少年的浇灌下轻轻摇曳,每片叶子都发出悦耳的声响。刘云轩放下水瓢,发现树根处渗出的不是清水,而是粘稠的墨色液体。这液体所到之处,新生世界的色彩开始褪去,不是枯萎,而是回归到最本初的状态。
守一老者的声音从树根深处传来,说归墟之劫,万物终将返璞归真。苏婉的裙摆突然变得素白,上面的绣纹化作最原始的线条。林念源的笛声回归到最简单的单音,每个音符都带着天地初开的韵律。最可怕的是,村民们发现自己劳作的工具在退化,锄头变成石斧,纺车退化成骨针,连语言都开始回归最简单的音节。
刘云轩伸手触碰墨色液体,指尖传来的不是湿润,而是万物归源的寂寥。说归墟非终,乃是新始。但他的话音未落,大树突然剧烈震颤,树叶纷纷落下,每片叶子都在坠落过程中化作最初的混沌之气。
危机在返璞中降临。当混沌之气弥漫时,新生世界开始简化。苏婉的创世树退化成一颗种子,林念源的音律变成单调的节拍,连村民们的情感都回归到最原始的喜怒。更可怕的是,这种简化不可逆转,仿佛有只无形的手,要将万物抹去所有修饰,回归太初。
刘云轩震碎手中的水瓢,碎片化作万千星光。说既然要归,那便归个彻底。他引导所有混沌之气流向心口,任由自己在归墟之中沉沦。当最后一个混沌符文融入时,他的心突然变成了一口深井,井中不是黑暗,而是包含万有的无。
苏婉福至心灵,将创世种子投入井中。说归墟之处,方见真创。林念源敲击出最原始的音节,音波在井中回荡出开天辟地的巨响。村民们将最朴实的劳作动作刻在井沿,每个动作都是对存在最本真的诠释。
归墟之井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不是创造的光芒,而是无中生有的奇迹之光。在这光芒中,简化的一切开始重新演化,但这次演化不再追求繁复,而是直指本质。苏婉的创世树长成大道至简的形态,林念源的音律回归天人合一的韵律,村民们的劳作暗合天道运行。
但真正的考验此刻才降临。当新生世界完成至简的蜕变时,归墟之井突然倒流。不是井水倒流,而是时间在逆流。井中浮现出令人心悸的景象,所有修行文明的终点,都是归墟。无论是叱咤风云的仙尊,还是统御万界的魔神,最终都化作了井中的一滴水。
井中传来万古悲音,说修行何用,终是归墟一滴泪。守一老者的虚影在井边凝聚,说此乃永恒之问,亦是修行者终极之劫。若不能解,道心将永堕归墟。苏婉的至简创世树开始枯萎,因为看透了创世终将归墟的结局。林念源的天籁之音走调,因为明悟了所有音符终将消散。最可怕的是,村民们发现自己劳作的意义正在消失,因为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危急关头,刘云轩做了一件逆天之举。他非但不抗拒归墟,反而纵身跃入井中。说既然终将归墟,那便品味归墟的滋味。当他的身影没入井底时,归墟突然变成了明镜,照见的不是终结,而是永恒当下的真谛。井水突然化作甘霖洒落,每一滴都蕴含着一个完整的轮回。归墟不再是终结,而是每个当下的起点。苏婉的创世树在甘霖中重生,这次不再恐惧消亡,因为每个消亡都是新生的开始。林念源奏响无始无终的乐章,每个音符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村民们明白了,劳作的喜悦不在结果,而在每个劳作的过程。
但就在新生世界领悟永恒当下的真谛时,井底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一条横贯万古的因果链缓缓升起,链上拴着无数个世界的兴衰。而执链的,是一位与守一老者容貌相似,却更加古老的存在。古老存在轻抚锁链,说善,尔等已破归墟之障。但可知,当下之上,尚有永恒。锁链突然断裂,每个环节都变成一个世界。而所有这些世界,都漂浮在一本翻开的古书上。执笔者搁下笔,说此页已满,该翻页了。新的篇章,在墨香中缓缓展开。
就在书页即将翻动的瞬间,刘云轩突然伸手按住了书页。说且慢,这一页的故事还未完。他的手指触及纸面的刹那,书页上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每个字都从纸上跳起,在空中重新排列组合。执笔者面露惊容,说书中人岂能改书。但为时已晚,新排列的文字已经形成全新的情节走向。
苏婉的创世之力在文字间流淌,为每个字注入生命。林念源的音律化作标点符号,让故事有了新的节奏。村民们的劳作汗水滴在纸上,晕染出意想不到的转折。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文字开始反向影响执笔者,执笔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笔下的文字也开始出现变化。
守一老者的虚影在书页间浮现,说原来执笔者亦在被书写。但更大的震撼在此时降临,整本书突然从书架上飞起,落在了一个更大的书案上。书案前坐着一位总角孩童,正用稚嫩的手笔在书上描红。孩童抬头,眉眼与刘云轩儿时一般无二,笑着说大哥哥,我写得对吗?
刘云轩看着孩童笔下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接过孩童手中的笔,说字无对错,唯有真心。当笔尖再次落下时,写下的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圆。这个圆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却包含了所有的故事。
书斋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翻页声。每一页都是一个新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在书写自己的故事。而这一次,刘云轩不再追问谁在书写,而是专注地画着这个圆,因为圆中的每一笔,都是永恒当下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