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缓冲地带的深处，撞见妖族那样古怪的前哨组合，本就令整支小队心生警觉。然而这日直到暮色四合，他们又向北推进了十余里，却再未发现任何妖族的踪迹。
这情形，就连有十几年斥候经验的老袁，也是头一遭遇见。
妖族虽不似人族军纪森严，却也有其部族规矩与行事逻辑。起初见到那鹿，猴，猪三妖时，老袁以为这是妖族大规模行动前的异常征兆，可眼下这片过分的寂静，又让他推翻了先前的判断。
篝火旁，二狗拨弄着柴枝，嘀咕道：“真是邪门……那三只妖兵难不成是迷路晃到这儿来的？”
这并非不可能。斥候行动看似孤立，实则后方常有其他小队梯次跟进，相互策应。若那三妖是脱离大队的散兵，误打误撞闯入这片区域，倒也说得通。
长歌忽地抬眼看向老袁：“你说……会不会是逃兵？”
这想法颇为新奇。老袁沉吟片刻，从行为上看，那三妖确实有些仓惶无措之态，不似有明确任务在身。但按妖族一贯的部族规矩，逃兵往往会被同类追杀，极少能活到深入公地的。
“迷路，或是逃兵……皆有可能。”老袁最终摇了摇头，毕竟眼下情报太少，不好断定。
……
翌日，小队继续向北探查。近午时分，寻了一处背阴坡地暂歇用饭。
老袁正嚼着饼，动作却蓦地顿住。他双目微眯，如鹰隼般锁定北方的天际。
余人见状，虽不解，也纷纷抬眼望去——远空唯有几缕薄云闲挂，并无异状。
下一刻，老袁已沉声下令：“隐蔽！”
虽心有疑惑，众人仍依令疾动。马匹被牵至远处丘后藏好，五人迅速伏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
不过数息，北方天际果然出现一个移动极快的黑点。那黑点在空中不时盘旋，折转，渐渐飞近，已能看清乃是一只羽翼宽大的猛禽，但体形远比寻常飞鸟庞大，姿态中透着一股异常的机警与目的性。
这场面二狗并非头回见，却仍忍不住低叹，看向老袁的目光满是佩服：“妖族的空中探子……还真来了。”
长歌却盯着那巨禽，心头涌起新的困惑：为何先前所遇诸妖皆是直立而行，类人之态，而这空中的飞鸟却为何保持着完全的禽类形态？
他脸上那茫然不解的神色，二狗亦不是头回见了，便压低声音解释道：“妖物进阶妖兵时，是可选择是否化出人形的。像这等专司侦察的鹰鹫之属，保持原形反而更利飞行，更擅观六路。”
长歌恍然：原来形态取舍，皆因所需。
就在空中那只鹰妖飞至小队藏身处的上空时，竟开始不断盘旋，久久不去。
长歌心头一紧：“我们被发现了？”
二狗眯眼盯着上方，低声道：“不像……它当是在等陆上的同伴。”
果然，不多时，北面地平线上便出现了四道奔跑的身影——是三只毛色各异的鼠妖与一只身形细长的蛇妖。
那白毛鼠妖毫无隐蔽的自觉，刚跑近便扯着尖嗓叽喳起来：“这遭瘟的秃鹰！飞来蹿去，遛咱们玩儿呢是不是？”
身旁灰，黑二鼠也跟着叫骂，嘈杂一团。
空中鹰妖闻声，盘旋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仿佛带着一丝戏弄的意味。唯独那只蛇妖静立一旁，竖瞳冷扫四周，并不作声。
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老袁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准备战斗！”
甲，乙与二狗闻言俱是一怔。
遭遇妖族正规斥候小队——如眼前的一空四地，或两空八地的配置，最稳妥的选择向来是隐蔽避战，而非硬碰。
地面四妖虽可一战，但需付出代价；而真正棘手的是空中那只鹰妖，眼下没有防空的强驽：即便能速杀陆上妖兵，此后如何摆脱其追踪？一旦被它缀上，归途便成修罗道，步步皆可能引来更多妖族围剿。
二狗喉头动了动，急道：“老袁，这……”话到一半却又顿住。他猛然想起，眼前这位老斥候绝非冒进之徒。
他下意识看向长歌。从军以来，二狗听过不少传言——尤其是去年盛夏那场大战后，军中流传上使团来的几个年轻人里，有人能御空而行。
他当时只道是夸大的轶闻。
毕竟如今镇妖关内，道境强者中，真正能凌空的，唯有早已归隐的修风之法门的乔老。而即便乔老出山，凭御空之能也仅能收拾妖兵罢了，若遇同级妖将，仍是力有未逮……
二狗的思绪被骤然打断——老袁的目光定如铁石，军令再度落下：“准备！”
他未曾留意到，老袁的左手在发令时，极轻地拍了一下长歌的腿侧。
四妖渐近，四人如脱弦之箭，自山坡疾跃而下。动作整齐划一：先抬连弩齐射，箭雨泼出刹那，环手刀已然出鞘，人随箭后，扑杀而出！
三只鼠妖正值烦躁，见有人族送上门来，尖啸声中妖气迸发，同时施展种族妖术“万鼠同窍”。只见先发数十箭矢竟被它们探爪纷纷攫住，反手便掷了回来！
甲，乙与二狗挥刀格开倒射的箭矢，三人立成三角阵势，与三鼠凛然对峙。
这鼠族妖术之一的“万鼠同窍”并非杀伐之术，却能将数名同族感官短暂相连，视野，听觉乃至嗅觉皆可共享。用于斥候堪称绝配，临敌时亦能联防互察，窥探破绽。
单个妖族施展妖术，则如人族运“气”，或内蕴强化己身，或外放为远程攻伐。
另一边，老袁已与蛇妖短兵相接。不过数合，蛇妖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它勉力架开一刀，嘶声尖叫道：“三鼠！你们要看着我死吗？”
三鼠此刻背靠而立，任凭甲，乙，二狗如何抢攻，皆被它们以诡谲配合从容化解，游刃有余。然白鼠则只是回嚷：“没见我们也被围着吗？”
蛇妖无奈，只得拼死缠住老袁。
这妖族的斥候外出任务分工极明，若遇遭遇战，地上行走的可死，空中侦查的须活。